远处的小山坡上，住着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奶奶。
老奶奶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是深深浅浅的皱纹，但老爷爷说她好看，就像雪后初开的花，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生活大概就是——
老爷爷在屋后的小田地忙碌，老奶奶提着水壶，打理屋前的花草。午后的空闲时光，老爷爷和老奶奶坐在家门前的木椅子上，有时不说话，互相望着，便是一个下午，有时，他们会说些无意义的小事，无意义，却很开心。
“今天的阳光真好看。”老爷爷没读过什么书，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但她说老奶奶好看时，常说“你就像这阳光一样”，老奶奶总会笑得合不拢嘴。
老奶奶是个文化人，静谧的夜晚，他们一起靠在窗前，老奶奶对老爷爷说：“今夜月色真美。”老爷爷点头，笑得很开心，即使他并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我爱你”。不过老奶奶也从来没想过把这个意思告诉老爷爷，因为她觉得，老爷爷从来都明白。
相携度过半生，也并不全都是幸福，他们相识，相爱，也想过分离，却终究没有，抱着孩子的手，也终于放开，世界渐渐安静，当周遭寂寥无人，身旁只有彼此，他们不约而同地说：“那就相伴度过余生吧。”
于是他们到了这个小山坡，一起搭了一个小房子，一起开垦田地，一起看日出日落，一晃，便是十年。
生活平平淡淡，两颗老了的心，也不再渴望冒险，他们宁愿望着月亮，宁愿只是静静地坐着，望着彼此。
老爷爷总是那么不小心，他突然病倒了，老奶奶伤心地哭泣，也无暇顾及屋前的花花草草，它们渐渐垂下头，枯萎了。
老奶奶忙着给老爷爷煲汤、熬药，相信老爷爷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时光飞逝，已经是老爷爷离开的第三年。老奶奶坐在门前的木椅上，另一把木椅，仍旧摆在门外，老奶奶想，如果哪天老爷爷想要回来，还能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多好。她抚着旧照片，那是他们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笑得不那么自然，但老爷爷说，这张很好看。三年前的春天，老奶奶陪着老爷爷度过了生命的最后一秒，老爷爷微笑着说：“今天的……阳光……真好看……”老奶奶忍住眼泪，微笑着点点头。
老奶奶和老爷爷早就预知了这一天的来临，却也在祈祷着这一天能够晚些到来，老爷爷对老奶奶说了最后一句“今天的阳光真好看”，却没能等到那句“今夜月色真美”。
这是他所遗憾的唯一一件事。
老奶奶捧着旧照片，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深夜，月亮很圆，很亮，月光洒在前院的花草间，仿佛在冲洗着未眠的生灵。
“今夜月色真美。”她不知说给谁听。
老爷爷坐在一朵云里，咯咯地笑起来，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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