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很怕重复,害怕重复同一类型题材的采访、写作,同一个主题的报道。我回避着,或带着倦怠的心情工作着。自然,这样逃避式的工作没有丝毫热情,度日如年。
但为什么我害怕重复呢?或者换个问题,假设我要重复了的话,我会怎么样?
光想都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身体紧绷。如果我重复了的话,那我必然要面对失败,面对我压根做不好,写不好的事实,而我不愿意看到这些,看到这些于我来说就犹如看到一个人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怎么这么蠢?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你们一家人都是这副德性,好吃懒做!所以,你们什么事都做不好。要是我做的话,肯定做的比你好多了。”指着鼻子的那个人还会翻着白眼,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于是,我常常在工作中遇到指出我缺点,却从不表扬我的领导。或许,他们表扬了,而我压根听不到,听不进,因为我的心里早就上演了那个指着我大骂的人的剧情,其他人上不来,演不了。
看着很可笑吧?然而,这就是我每天要面对的事情,持续了10几年。所以,我不是一个好的文字工作者,我写的稿、编的版,犹如我的人一样毫无热度。
失败不可避免,我只能假装我不会失败,或者当失败来临我矢口否认,或者我做少点事情,错少一点,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情。但事与愿违,失败并没有因为我这些自欺欺人的做法而减少一点一滴,逃而无用的痛苦折磨着我,我失眠、生病,抱怨着外界所有不可控的一切,唯独不想也不敢看看自己。我一步步退缩,工作范围不断缩窄,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做的好的事情几乎没有。终于,我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一无是处的自己。
脑中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像你这样的人,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痛苦,无尽的痛苦,没有光,没有出处,我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过往的种种,全身无力,心脏狠狠地揪着,泪如雨下,头疼欲裂。渴了,起来喝口水;饿了,煮个粥,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存。我苦苦地熬着,到最后无力挣扎,直到累极,昏睡过去。半个月左右,这种行尸走肉的状态才过去,我感觉到自己慢慢醒过来。
极致的痛苦后,我站了起来,约朋友吃饭,听从一个武学老师的建议去学了咏春拳,日子一天天开始恢复,我不知道那半个月我改变了什么,但我留意到,当负面情绪再次猛烈地向我袭来时,我从谷底恢复的速度加快了。我能感受到自己强烈的情绪出现,又落下。在出现和落下之间,我被情绪带走,进入自我痛苦幻境中的时间缩短了。
生命底色除了“像你这样的人,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一个“我值得被爱,我可以活下去。”
失败依然还在,处处侵袭,我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它,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它,更准确地说是面对自己。
因为家人得病的消息,以及自我状态出现反复,我再次辞职。在一间寺庙打完佛七之后,我回到家中继续诵经,当一切环境具备之后,我开始了我的烹饪素食生活。
重复和失败的课题再次出现,这一次我没有逃,我坦然地面对自己在烹饪素食上的“无能”。
第一次做的酸辣茄子。第一次做饭,油溅到脚上,菜又咸又腻,搭配单一,满厨房的油烟呛得自己喘不过气。同一个菜,酸辣茄子,我炒了三次,第一次所有材料齐全,我却忘记将西红柿切成条,味道很好,卖相一般;第二次西红柿太酸,没有加糖;第三次味道正好,却因缺少辣椒,少了辣味。
我看着这样的自己,很坦然。
写作与我亦如此,我现在可以坦然地告诉自己,你写不好并不是因为你不好,你蠢,你笨,是因为你压根没有花时间练习,你从来都在逃避。而且写的不好也不代表我蠢,我笨,我没有出息,我只是写不好,事实只是这么简单而已。我什么也没少,我依然是我。
——叶美英 写于2016年9月1日 广州
【一小时一篇文】
一小时的时间写一篇文章,成稿后不再做任何修改。
叶美英
如今我向死而生,在死中求力量。13年的码字人,却与文字貌合神离了12年;素食者;修行人,以写作和生活作为修行的切入点,信奉“生活即是禅”,目前坚定地认为“不能回到生活实际的修行就是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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