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没能养成个好习惯,没能坚持着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信,无意中翻到一封,算了算年纪,还有三年才可查看,我却按捺不住了,本就是一张普通的作业纸,压得很薄了,又轻又脆,看到七年前自己的笔迹,比现在还好一点,只有几行字,问现在的自己还去不去网吧,大学是什么样子,一个月能挣多少钱,看到最后两个问题不禁莞尔,他问我最后有没有和她在一起,得,把十年后的我当算命先生了。可是,我该怎么告诉你,我们没有在一起,你不必傻乎乎等了。
我很庆幸自己打开看了,若不然,那个傻小子又要等三年。
我们很早就相识了,刚好情窦初开的年纪,刚好明令禁止的年纪,就像男孩子总想尝一口香烟,女孩子总想试一下耳环,越是三令五申不能触碰的东西,越有种致命的吸引力,特别是爱情。有的人选择隐藏,有的人大胆吐露,当时我追她,全校都知道,校长帮我说的。
她不是校花,也不是尖子生,我不是混混,也不是富二代,似乎所有的故事情节都与我们无关,但是那天下午,剧本砸在了我的头上,我不知道这是沉重的幸运,还是明媚的苦果。那天我路过她的教室,她就趴在桌上,头发散在脸上,阳光洒在发梢,我们四目相对,看到她眼波流转,我能感觉心融化成了水,水融在了水里,我知道自己无法抽离了。
我开始跟朋友打听她的信息,开始每个课间都上厕所,经过她的教室时,故意将声音提高好几度,我鼓起勇气找她说话,我们两个脸都红到脖子根,丰硕的成果就是后来见面都会打个招呼,然后偷偷开心不已,少年的情愫就像是火山,是压不住的,于是我决定写情书,明晃晃的信纸,有逶迤的高山,有温柔的流水,这是那个年纪的标配,一段承载了我所有少年心事的文字,轻飘飘的到了她的手里,在她打开之前,又到了巡视的校长手里。当校长开会念到我给其他女同学写情书记大过时,我像是凯旋的将军挺着胸,想着请校长做我们的证婚人,她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然后她用手指捋了下头发,缓缓地抬头看我,烟波流转,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她一直没有明确答应我,我一直追着要回答。那年夏天,我们走过最长的林荫道,看过最慢的电影,吃过最辣的火锅,吃过最凉的刨冰……我问过她无数次,她无数次地笑笑,然后沉默。
夏末将至。我编了个借口跑出来,她也编了个借口跑出来,这个夏天她骗了她妈无数次,一次也没拒绝我,我们去看了电影,名字忘了,内容忘了,我抱了她。出来后她看到一排抓娃娃机,便拉着我走过去,她没玩过,没人陪她玩,其实我技术也不好,可是我又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故作潇洒地兑了一盒币,她的情绪随着夹子的摆动一上一下,在抓娃娃机旁边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叹气。好几次抓住了娃娃,半空中一晃一晃又甩掉了,每一次掉落的时候我的手臂都被抓的生疼,我摆摆手,想进行下一项,她却出奇的固执,我从未见她这么严肃,于是我们俩拿出来所有的钱,抓到了一只蒙奇奇,她把它放到我手上,告诉我她要去学美术了,然后抱了我。
我知道,夏天结束了。
但是夏天不会结束的,明年、后年、很多年!我回到学校正常学习,她靠窗的座位换了好几个人,我也没那么喜欢上厕所了。心里有张明晃晃的情书,上面有个明晃晃的姑娘,眼波流转。大家都诧异于我的转变,说我知道为了明年夏天升学而努力了,我的确在为了明年夏天努力,我悄悄攒钱,要给她抓很多很多娃娃,要吃更辣的火锅,我写了很多信给她,很幼稚,很甜。
夏天到了,我毕业了,她没回来,我这才发觉那是场离别,因为她没告诉我答案,也没告诉我归期。让人在无能为力时满怀希望,确实是离别伪善的外衣。
现在我看着这些信,想着那正蒙在被窝里写信的少年,我不忍告诉你,夏天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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