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对羊

原创

终于看到一部拍得像伊朗电影的国产片。

《好大一对羊》，导演刘浩。影片于2005年上映，当年获得包括加拿大维多利亚国际电影节金奖在内的一些国际奖项，及第25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导演处女作提名。

“伊朗电影”是一个褒义词。一般都是表现小人物的贫瘠生活，他们人性中的卑微与善良，以及对社会现象的温和反讽，用质朴写实的画面，呈现人与自然的终极和谐，如《小鞋子》、《黑板》等。

电影改编自云南作家夏天野的同名小说。

德山大叔和他老婆两个人穷得很，一年要缺半年的粮。他穷得惊动了县政府，刘副县长到他家访贫问苦，临走还给了他400块钱。村长花5000块买了两只进口羊交给德山大叔，嘱咐他养好羊，树个典型，以后好找县里批项目，从而带动村上致富。德山两口子把这对宝贝养在自己的睡房里，喂它们吃得比自己还好，像祖宗一样伺候着，好不容易怀上小羊，结果难产，小羊没了，村长一生气，把羊没收了。两口子没了羊，就像失了娃，有天在县兽医站门口看到那对羊，偷偷地牵回了家。

影片开头就是德山大叔在寻羊，接着是卖羊，然后收羊，养羊，失羊，偷羊，是个让人兴趣盎然的单线叙事。

虽然羊像《小鞋子》里的鞋一样贯穿始终，但电影出彩的还是人物性格，以及人情温暖。

德山老婆是头一个好玩的。夜里，德山从床上的席子上摘了一个篾刺儿去戳他媳妇，涎着脸说：亲热一下。他媳妇暴起，说烦不烦？！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狠揍，等德山求饶说“再不敢了”，规矩睡下，她倒又来了性质。

羊给德山家带来热闹、艳羡和嫉恨，但更多是负担，因为“只能养好不能养坏，只能养胖不能养瘦，只能羊多不能养少”。德山的辛苦和委屈，无人能诉。这是中国式社会关系里，底层人物的真实处境。

电影是在云南的高原上拍的，对白也是云南方言，除扮演德山大叔的是云南京剧团的专业演员，其他都是当地群演，但镜头刻意地强调了的人物一招一式，竟显出腔调十足的原汁原味。

有小说的底子，人物毕竟饱满，语言也生动，连作为配角的小刘老师、兽医，都脆生生地带着生活的喜感。比如羊跟本地羊打架，伤了额头，不巧又有记者要来采访，村长就找出自己结婚时戴的红绸子绣球给羊戴在头上。小刘老师看了，惊讶地说，“这是要给它们举行结婚典礼么”？村长虽操心政绩，倒还不忘调戏妇女，说“你嫉妒啦，干脆把绣球扯下来我俩戴算了”。小刘老师更不饶人，说“你去和外国母羊结婚，生个洋娃娃！”

高原的景致苍凉，人物总是被安放在中景或远景里，在寸草不生的坚硬黄土上徒劳。印象深刻的是其中有幅对角线的构图，山坡以45度斜贯穿过画面，德生急急地走，就像西绪福斯的滚石。

“偷羊”是个充满人性温暖的反转。德山老婆泼是泼了点，对这羊，还真是上了心。未来会怎样呢？不知道。回来的时候，大卡车抛锚了，雪落在光秃秃的高原上，两个人和一对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