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突然没有了电。冬天的傍晚,六点以后,夜幕和冷气一样,让你什么也做不了。
父亲搬了小梯子,找出电笔,我负责照手电筒,发现总开关下面的保险丝是没有问题的。父亲又试了厨房和卧室的插销,花了好一阵功夫,最后我们发现是总开关的零线断了。屋子里又亮起的时候,突然感觉就像做了一件大事。这种感觉就像回到小时候,父亲一直做泥水工,也会木工。他砌墙,我就搬砖;他做门窗,我就搬小木头,甚至还帮忙糊墙。其实,我能帮上的很少,可是我很享受那样的过程。成就感的来源往往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其中无以伦比的温馨和幸福。那时,家里的门,及门上的花纹都是父亲刻的。我从小就无比迷恋这些手工的东西,无论是木工,面点,还是手链,头饰,小本本,我喜欢那些一针一线,用尽心思设计的东西。无论是否与大批量生产相比,但你读到的,是一个人和其中的时光,这是多少钱都无法比拟和替代的。父亲做了一辈子农民,他讲不出很深的道理,但他依靠几亩土地和他的泥水工手艺支撑着全家,他在生活中所流露出的智慧让读了几十年书的我总是很惭愧。
小学四年级以前,家里是没有电的,每次作业尽量在天黑之前写完,如果作业较多,则必须借助于煤油灯。我现在已经记不得家里煤油灯的样子,但依然能想起那跳跃的光,每次写完作业,眼睛就会变得模糊。但依然怀念那时候,趴在椅子上写完作业,听着收音机,等着父亲回家吃饭的日子。夏天的傍晚时,往往会把席子铺在房顶,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星星似乎就在头顶,很亮很亮,总是设想自己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的样子。或者满村的孩子玩“躲猫猫”,忘记了小伙伴们的面孔,但记得那时的月光和末了各家妈妈喊孩子回家睡觉的声音。冬天的傍晚,则早早坐在炉火旁打瞌睡,那时的我竟然胆小到不敢自己去卧室睡觉,总要等到母亲洗刷完毕。五六年纪的时候,老师会要求上晚自习,学校离家大约四公里。距离不是什么障碍,可是学校离村子中间需要翻一个沟,那里是荒废老村庄和天地,早无人居住,并没有路灯等。下课后,我们总是一边走一边唱歌,两个男生在两边,四个女生走中间,实在害怕,就用蜡烛将墙上的枯草点着。那时候的学校和家长,还没有很明显的安全意识,或者说,那时候,世界还很安全。农忙时分,耕过的土地,会有泥土的香气;未耕过的地里,则会为防止耕地时造成干扰,将地里的杂草、落叶等笼在田边,这时,总会偶尔蹦出来个小刺猬,吓你一跳。孩提时的傍晚,总是充满无限的遐想和对未来的期盼。
如今过年的村庄,比那时冷清很多。原来经常笼起篝火的地方,已经建起了许多新的房子。这种古老的取暖方式,早已经为空调和电暖扇取代。那些当年篝火旁谈天说地的少年如今多已为人父母,许多都在努力追求到城市打工,或者将房子买在城市,只有在过年时分,才会再回到这里。偶尔谈到当年谈天说地,被母亲揪着耳朵还恋恋不舍回家的日子,大家都无比感慨。似乎回忆,总是美好的。但比平时要热闹一些,偶尔会传出来孩子放鞭炮的声音,电视机里的欢笑声,或者搓麻将的声音。是落叶归根吧,无论走得再远,心里永远有一个地方,被你放在一个,叫做“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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