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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极俩相泣

喜极俩相泣

作者: 诸米米在深圳 | 来源:发表于2022-09-09 19:39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文责自负!

    车子在107国道飞速前进,我的耳边却响起大姐的声音:"你不知道,小姨那时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连我们小学男老师都喜欢她,我还记得,那个老师曾让我给小姨递过纸条哩……"

    是的,这次我是去松岗见几十年未曾见过面的小姨。

    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小姨,大约是我五六岁时吧。那年春节,她穿了件青色的呢子大衣,剪着很精神的短发,围着一条我从未有见过的白底印花色的丝巾,白里透红的细腻皮肤无一不显示着小姨的美丽动人。随她一起的是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小姨父。

    多年来,他已经在我的印象中长相模糊,唯有清瘦的个子,让我能串起一点点记忆的痕迹,因为那时,他特别喜欢小孩子,喜欢用手高高的举着我们顶着楼顶,哈哈的转圈逗乐,还喜欢唱《在希望的田野上》。

    印象中,小姨父对吃特别挑剔,不吃鸡蛋,猪身上的肉只吃里脊肉,其他一概不吃;也因为他的怪癖,让外婆很为恼火,然而,我们还是喜欢他,或许因为他是那时我们所能见到的唯一一个外乡人的原故吧……

    过完春节小姨要走的时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忘记那条压在枕头底下的漂亮丝巾,然而,小姨走的那天早上,当我正暗自欢喜丝巾得手时,大姐却将那条丝巾拿回给小姨了……

    我一直纳闷:那个年代的小姨,何以会远嫁湖南的呢?特别是当母亲和二姨相继逝去的那些日子里,我时常在想:要是小姨嫁得近,我们不就还有依靠么?

    几十年的素未谋面,我以为大可不必泪眼婆娑,当我下车的那一时刻,还在故作轻松的收拾心情,然而,当那个似曾相似的身影向我走来时,我的眼泪蜂涌而至;这就是我的小姨么? 那一言一行简直太像我的母亲了,我仿佛又看见了我逝去的母亲!可是她怎么那么瘦啊,干练中透着生活的坚强,我难以言说那是怎样的一种血脉相连,怎样的一种情愫纠结!

    小姨早已忘了老家话了,她用快速的湖南话,急急的向我表述着她对于我母亲逝去时的哀怨与忧伤,她万般懊悔的诉说她的遗憾——为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止不住的泪水从小姨那有些清瘦的脸庞滑下来,陪在一旁的表姐也禁不住大受感染。

    “我们姐妹三姐妹最是感情好了,尤其是你妈,我知道那时我刚嫁湖南生仔时,只要叫大姐来,她一定来,她果然来了,她对我的好,我一辈子记得呢!!”

    小姨一边唠叨一边止不住的泪流不止。

    “哪料得她会这么没福气……苦了你爸,他是个好人!”随后,我听小姨絮絮叨叨的讲她在湖南的生活:

    “人家看到漂亮,都说太漂亮了呆不住的,所以当地的好人家都不敢娶呢,最后嫁给你小姨父;他家穷,可他也是文艺宣传队的,而且喜欢打扮,就冲他这一点,我狠了心的要在这扎下去,从嫁给他起,这些年,我从不比别人家差,在千山红农场,我家最早买了电视,最早买摩托车,最早修房子,八几年我家已存上万元了,当时有找人分别给你们每家带了一千块钱,天晓得这个人不讲良心哩,没把钱带到,带钱走后一个多月呐,我就发觉不对劲了,怎么这个人不见了……”

    从小姨不停的讲述中,我体味和感受到了当年这个远嫁它乡的漂亮姑娘的辛酸和艰难,在红尘中的苦苦挣扎,这个曾经耀眼如花的姑娘在生活的历练中渐成老妇,可是对生活燃烧的熊熊烈焰却依然笃定而绝决。

    吃饭期间,我也告诉小姨,那些伤心、失意、烦恼、孤独以及我的现况。

    “我经常教我伢子呢,年轻不怕哩,没有什么可以退缩的,大不了从头再来!”我惊讶于这些话出自于五,六十年代的小姨,似曾相识,如沐春风。

    我终于想起来了,似乎是母亲,曾经多次对我说过这些话,可是母亲离我已经久远了,在俗事的生活历练中,我早已学会挺直腰背,勇往直前,可是多少次,当我蒙被痛哭时,心中最亲近的仍然是母亲,脑海中出现的也仍然是母亲的影子。我现在也有小姨了,当我听到小姨坚定的对我说:

    “在我心中,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会永远在你们身后支持!”

    轻柔的话话飘过耳际,广褒的胸腔荡过阵阵温热。

    三个家庭,一屋子的重逢往事,八月底的松岗之夜,寂寞无声,却浓浓的柔情弥漫夜空,荡漾心底。“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小姨,你为什么要远嫁呢?”这个最后的问题大约是凌晨三点时分,我带着睡意含含糊糊的问的。

    “唉,你不晓得,我那时是文艺队的宣传队长,能歌善舞,又在生产队做赤脚医生哩,哪晓得那个伢子喜欢我哩,他是国家干部哩,可当时你姨婆的女儿,她喜欢他呢,你姨婆那时好厉害,就骂我,我也不怕她要回骂她,结果被你外婆挡住了,你姨婆就发誓我不远嫁,两家亲戚就永世不得往来!”

    啊!原来如此,就因为一个伢子,让我的小姨远嫁他乡,就因为一个赌气,让美丽的人儿远离了故土,我不知道这是命?还是运?也许现代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当年那代人的思想,但是,小姨,一个美丽的女子却真的因为那个时代,因为那样的阴差阳错,将美貌与智慧挥洒在农场的耕地上和茂密的柑蔗林、棉花地或是菜园里,任由岁月无情的抹去灿若鲜花的容颜。

    小姨送我去车站,一路上,仍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情,当我跳上车挥泪而别时,远远的,那个瘦削的影子背着她的小孙女仍在那里张望……

    唉,再见了,我的小姨!不知这一别,何时才能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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