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贝多芬的复活（The Resurgence of Beethoven）

【引子】

整面掏空的西墙安上玻璃就是落地窗。火红的夕阳透射过落地窗，整个屋子，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都披上了血色的外罩。房间的东侧有一扇门，如果从这面看过去，整个屋子，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都成了落地窗这血红色背景下的剪影。在这些剪影中，有两个——一架立式钢琴的和一位弹奏者的，就在正中央，在四周低矮摆设的衬托下，它们就好像平原上兀然立起的高山一样瞩目。

琴前的人右手搭在琴键上，可他没有弹。他坐在琴前，可他的左手不在琴上。他的左臂平缓地伸向左侧的虚空，手轻握着拳，可没有攥住任何东西，任由空气在他的指缝间流动。他的头微抬着，仿佛在顺着手臂的方向望向他的拳头，可他却闭着眼。此时，万籁俱寂，弹奏者的双臂，一个架在钢琴上，一个落在虚空里，连接着两个世界。整个屋子，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都在这一刻静止着，蓄着势，等待着击出第一个强音。

演奏者在等待着什么？听众吗？他这样真的还需要听众吗？那他在等待着什么呢？阳光照在他的前额，为他的脸涂上了火的光彩，他的眉毛蹙着，他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他在等待着一种感觉，他在等待着一个时刻，他在等待着心灵之门被上帝敲开的瞬间，他在等待着一股热风裹挟着光明闯入他的灵魂，到那时，他才能真正奏出那最强音。所以他要面对着太阳，任由这最为光明、蓬勃的造物炙烤着他的肌肤，他只遗憾太阳不能直接照进他的灵魂，让他直接感受到光明的热烈。每天，这光明都不可避免地会渐渐退让于黑夜，但每天，这光明又会再一次占据整个世界，但是他已经等不到明天了，他就想要现在！

太阳的威力在渐渐减弱，屋内从热烈的鲜红色变成了浓醇的酒红色。在这氛围里，他的心感受到了越来越深的悸动。这一次，光明没有在最为热烈之时传达给他，这个地球上的生命，而是在即将消散之时，集起所有的力量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的右手忍不住了，他的左手也忍不住了，钢琴响了起来，键盘上和弦在争斗，节奏在狂舞，老旧的地板在钢琴的震颤下吱嘎作响。

这间屋子已经数年没有拉开窗帘了。乐声的搏斗和挣扎中，窗帘上沉积的灰尘在酒色的夕阳中被激起，像是飞蛾，临死前像蝴蝶般在光明中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