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馨,如果昂首挺胸,脚尖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努力踮起来一点点,那么身高是151.2公分。我在日本生活的年数,已经十个手指数不过来了,准确地说是17年2个月零9天。我在这个国度大学毕业,接着找公司就职,再接着和一个年龄比我小半岁,身高比我高出27.3公分,温柔善良的日本帅哥网恋、结婚,“混”日子。我现在最遗憾的事情就是还没有自己的孩子。这辈子,我会成功当妈妈么?
今天是2020年12月30日,明天就是日本的小年,后天就是日本的“春节”啦。我有一点点小激动。和老公虽然算是“老夫老妻”,可我还是想制造惊喜,刚刚趁他午睡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给他选了一件羽绒服,一条加绒长裤。大过年的,我们国内的老家讲究穿一身新,好兆头。所以,尽管老公每次说:”男人嘛,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呢,不必浪费。”但我才不管。
很多朋友都很羡慕我有一个他们眼里认为的好老公。我原来也一直这么认为。可是,因为疫情吗?因为我辞了职吗?在家当了一年全职太太之后,突然不这么认为了。当我发现自己也有这样的“不这么认为”的时候,感到很懊恼!我不断警告自己:还是多想想老公的好吧!还是多回忆与他在一起让我感到温暖而幸福的点滴吧!
隔壁栋的同胞阿秀也是嫁给日本老公的,可是今年年初突然消失了,连她的联系方式也一起消失了!我在阳台晒衣服的时候,偶尔看见阿秀的老公,耸着肩,低着头,佝偻着。这样子让站在高楼阳台的我,都能感受得到他全身心散发出来的寂寞孤独冷!我一直以为阿秀带着儿子回国了呢,直到昨天,在路上偶遇住在阿秀楼下的日本老头吉田桑,一寒喧,天啊,什么阿秀回国啊,人家是离婚了,躲到日本的某一个角落安静生活去了!一个好好的家,四分五散,我也要这样吗?可是我发现,我心里明明是很羡慕阿秀的勇气的。据说阿秀的老公,有暴力倾向,心情不好就会揍老婆,而且每天下班回家除了闷声喝酒抽烟,什么家务也不做呢!我的老公至少做各种各样的中日饭菜安抚我的胃吧?至少对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吧?不过,唉,为什么我们要有这一国际结婚的“劫”呢?
先不说我自己的国际婚姻生活,说说我的几个要好的朋友、同事告诉我的关于他们的国际结婚生活的故事吧。
(一)晓珊和她的“日本老头”老公
提起加进国际结婚行列的我的朋友,我首先想到的不是隔壁阿秀,而是漂亮的晓珊。晓珊是我进入日本的大学认识的第一位好朋友。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公开课,内向的我一如既往,静悄悄地缩在教室的角落里,低头看书。突然一声“你好”吓了我一跳,我一抬头,一个明丽妩媚的笑容,就像一朵灿烂的花开在眼前!一双眼睛像一潭春水,清澈极了!就这样,我们认识了,于是每一次只要是同样的公开课,原来一直独来独往的我的身边,都一定坐着一个漂亮女朋友——No,应该是漂亮女性朋友,或者漂亮同性朋友。哈哈。
晓珊说其实她很早就注意到我了,总是安安静静的,眉头紧锁着,像是思考一个世纪大难题。她问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状态常常像梦游,一个人飘忽忽的,谁也不放在眼里?”我说我哪里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又说她形容得一点也不像我,我只是喜欢闷头读书而已啦。然后我反问她:“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漂亮?你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你的脸精致得像个布娃娃?”晓珊听了爽朗大笑,回答我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漂亮。顶多就是看上去“还可以”。
这个自认为顶多算是看上去还可以的朋友,有一次无意中参加大学的人物摄影展,她的一张随随便便站在一片黄灿灿的向日葵前,随随便便回眸一笑的照片,就夺得了大奖!我常常逗晓珊说:“你这样一个西施貂蝉貌,该找什么样的帅哥才能配上!”晓珊的回答总是很简单:“人好就行!”
很久以后晓珊告诉我,她在国内谈过一个男朋友,八年恋爱长跑,双方家长该见的也见了,万事俱备,只差一纸婚书。可是就在他们像夫妻一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某一天,晓珊说:“突然感觉很累了。他连哪怕一次求婚的动作都没有。我发现他不会娶我了。我问过他了。他总是说现在这样挺好,让我再等等。”晓珊突然苦笑着说:“我叫晓珊,但是受了大伤!”
晓珊选择来日本留学,也许就是为了逃避,为了疗愈情伤吧。
大学第四年,也就是2009年,我们偏偏遇上了日本经济危机。日本人自身难保,失业、破产成了平常话题。这一切对于我们这些海外学子,无异于雪上加霜。有很多同学迫不得已放弃求职的念头,选择考取大学院,继续读书。毕竟,要想合法呆在日本,签证很重要。还有很多同学因为求职无望,又错过选考大学院的时间,最终无奈回国。更有很多同学,因为不甘心这么灰溜溜回国,决定放下梦想,曲线自救,只要有企业答应要,那么就算是刀山火海都去。我是其中一位。我被一家开中华料理店的小公司看上了,明面上,他们聘请我当中日翻译口译,实际上,把我当服务员使用。但我在这样的公司过渡了一年就转职去了。因为了这一年,我又呆在了日本许多年,直到后来拿到永住权。这是后话。
回头说晓珊。就在我自顾不暇找公司、面试的时候,晓珊结婚了。一纸婚书,把她推上了国际结婚的不归路。但是,这一纸婚书,也解了晓珊的燃眉之急。她顺利地把留学签证改成了日本人配偶签证。晓珊打电话告诉我她结婚了的时候,我还没有见过她的老公。我只是一味地替她高兴。晓珊在电话那头也是兴高采烈的。她告诉我这个日本老公对她非常体贴,连她的内衣内裤都替她洗了。
我问晓珊怎么认识这样好的老公。她说有一次跟朋友一起吃饭,隔壁桌坐着四个日本男人,边喝酒边聊着什么。可是其中有一个日本男人突然嗓门变大,好像责备坐在他对面的同伴。晓珊说,来日本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这样一个有个性的日本人,敢怒敢骂。饭后晓珊主动搭讪。凭晓珊的容貌,别提搭讪,哪怕只是微微一笑,恐怕没有几个人把持得住的,我对我的这位朋友就是这么有信心。我又问晓珊他长得有多帅。晓珊说,你下次来玩就知道了。
我的工作确定有了着落之后,我约晓珊见面。晓珊很开心,让我一定要去她家里住一宿,好和我畅谈一番。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傍晚,我按时等在车站。她开着丰田来接我的。从车站到她家,路越来越陡,周围的风景,也从高楼变成了田野。就这样开了将近40分钟,我们终于在一排房子前停下。四周空旷而寂静,不知名的小虫,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她带我打开平房的某一扇门,进去。门口就是厨房,里面只有两间,都是和式榻榻米的。一间是卧室,卧室里放着一个单人床!另一间是客厅,客厅正中摆着一个日本传统的こたつ(被炉,一种取暖神器)!客厅墙上方方正正挂着的,正是她在大学摄影展中夺得桂冠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她就像身后的向日葵,明艳动人,然而眼前的她仿佛是一朵要凋谢的花……亲爱的读友们啊,知道吗?当我在车站看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吃惊了,和她同车一路40分钟的时间里,我多是沉默的。一是道路崎岖,她还开得飞快,我有点紧张,再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她近况了。她变得那么憔悴,那么苍老……
我正环顾四周的时候,晓珊在背后欢快地说:“你别光站着啊,坐下吧,我老公还没有下班。”我一看时间,快晚上七点了。我说:“我有点饿了,你先给我整点什么零食安慰安慰肚子。”我虽然是一个内向的人,但是在好朋友面前,我不会生分。晓珊立即打开一个蒸锅说:”瞧,我亲手做的肉包子!亲手做的哦,够意思吧!“大学四年,我没少吃过晓珊做的老家湖南特色大包子,里面有香菇,有芹菜,有小葱,有姜丝,还有木耳和胡萝卜,五香味的,我一次最少可以吞下三个呢!于是我也欢快了起来。
正当我还想拿起第二个肉包子吃的时候,门开了,一个老头进来了!他个子很矮,长相普通,大概60岁,穿着建筑工的制服。他第一句话是:“ただいま(我回来了)”只听晓珊开心地用日语打招呼:“お帰りなさい(您回来了)”我不知道怎么了,就这么呆呆的,很不礼貌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晓珊冲我笑笑:“你不是说想看我老公吗?他就是,叫佐佐木。”我立即反应过来,站起身自我介绍:“初めまして。おうです。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初次见面。我叫翁。请多多关照)”而此时的他,居然正在脱牙。他戴假牙!晓珊呵呵一笑说:“他很随和的。我早跟他说了你今天来。别紧张。”
那一夜的那一顿晚餐,是一碗白米饭,一盘味噌味的猪肉炒茄子菜椒,一盘肉包子,一杯绿茶。我吃得很苦。我不习惯盘腿而坐,可是他家没有凳子,必须这样日式坐。佐佐木明显是喜欢喝酒的,饭后,他喝了自家酿的梅子酒,一杯又一杯。佐佐木桑向我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毕业之后的去向,比如谈了男朋友没有。我有问我必答。可是我却不知道要问他什么了。最后是在老头子夸我“日语很好”结束了谈话。
那一个晚上,佐佐木桑就在客厅的榻榻米上扑了一床被子睡下,我和晓珊挤在他们的婚床上。那一个晚上,我们并没有如预期那样畅谈,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害怕打扰了就睡在隔壁的佐佐木。毕竟两个房屋之间隔的不是水泥墙,而是一扇木拉门。我记得我问晓珊是否感觉幸福了。晓珊说:“幸福是什么?我有一个家就够了。他愿意和我结婚。”我又问:“你想家吗?想父母吗?”晓珊沉默了。抽泣了。空气僵住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晓珊在一起。聘用我的中华料理小公司在横滨。于是我离开了大学,离开了晓珊。离开的那一天,我打了电话给她,我说:“你有机会来横滨玩。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要幸福。”晓珊在电话那头又压抑着哭了。漂亮的她现在每天下地种菜,浇水,卖菜,变成一个日本农妇。她的老公还是当建筑工。她想要个孩子,但是双方年纪摆在那里,她的老公根本满足不了她了。
我到了横滨,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我的留学签证也改成了人文知识国际业务签证。我和晓珊从频繁联系,到隔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因为我越熟悉业务就变得越忙,每天工作到深夜是常态。最后一次与晓珊联系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那是最后一次——晓珊告诉我,她不在她的日本老公身边了,她跑到了广岛,在那里的一个按摩店工作。她说她受不了老公天天喝酒,家里酒气熏天。更受不了他老公还和前妻、和两个儿子见面,吃饭。她说她想独立,想赚更多的钱……
再后来,晓珊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她的QQ再也不回复我了。再再后来,我的QQ号被冻结了,任我用尽能用的办法,也解冻不了了。我也试图通过其他朋友找到她,可是他们和我一样,联系不到晓珊了。
晓珊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从我们的世界里离开,任性而决绝。为什么,每一位朋友离开都这样,像战士赴死,永不再见?
晓珊,你知道有一位朋友很想你吗?你还好吗?和那个给过你一纸婚书,让你感到过幸福的老公还在一起吗?晓珊,我真的很想你。当我敲下这些文字,我更加想你了。我的电话号码也换了。我们可能注定互相丢失在这个让人变了的异国里。即使如此,我依然祈祷:愿你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一如大学初相遇的模样,笑靥如花。晓珊,我听说过一句话,我们女人,无论嫁给青蛙还是王子,都不应该放弃让自己幸福的能力!所以请你一定要在哪里幸福着!
(二)瑶池和她的变态日本老公
瑶池也是我的大学同学。认识她起初是因为她的名字。
有一天中午,好朋友晓珊没有课,打工去了。我一个人去大学公共食堂吃饭。我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边吃边看书,大学时代,我是村上春树迷。突然旁桌有个女生挥着手喊:“瑶池,来,这里!”我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孩,不高不矮,齐肩短发,国字脸,蓝色的连衣裙,摇曳生姿,轻轻地飘到她的朋友旁边。瑶池,乍听起来这名字好特别!李商隐就有一首诗叫《瑶池》: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我们在这里姑且忘掉义山先生在那样的历史年代中作诗的真实用意,单从诗的字面看,西王母在瑶池上等不到周穆王重来,也是充满孤独寂寞冷的。我忍不住想,瑶池的父母怎么给自己的女儿起这样凄美的名字?如此,我因为名字记住了她。
周末的下午,我在图书馆里找小说,突然看到了瑶池,她的手里拿着的,正是我看过的小说《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说实话,以我的平凡的智力和理解力,我读这篇小说是有点吃力的。两条故事情节交叉又平行。可是看到有一个人和我一样喜欢村上春树本身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我一步一步靠近她,搭话说:“你好,你也喜欢村上桑吗?”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很平静地回答:“也不是太喜欢。偶尔看看。”看来她很习惯被陌生人搭话。我又回答:”这本小说我刚刚看的时候很吃力呢。”也许因为我皱眉的样子让她感到好笑了,她就对我笑笑,没有回答。可是我那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爱说话,我又说:“你叫瑶池。很美的名字。”这下她呵呵呵的笑起来了。莫名其妙回了一句:“你很可爱啊!”
我和瑶池成为了朋友,很像”君子之交淡如水“那样的朋友。瑶池和晓珊不一样,晓珊爱说不爱书,而瑶池文静,沉稳,爱读书。于是每次图书馆里,素来独来独往的我的身边多了一位书友。我们在一起基本上不交流的,可是好像互相懂得也互相依赖。非常的顺其自然。
有一天瑶池突然问我:“你会想家吗?”我说“当然”。我在国内的家再普通不过了。父母为了养育我们兄弟姐妹,起早贪黑做些小生意。他们读书不多,淳朴到不能再淳朴。他们也很少教育我们。不过父亲上过小学,爱看新闻,所有新闻里提到的关于祖国欣欣向荣的消息,他一定会忍不住说。我在家里读书最多,学历也最高,所以父亲那时候很喜欢找我谈论他眼里心里的国家大事。小时候的我特别崇拜父亲,对父亲说的话全盘接收。后来你们知道的,我们长大了,世界也跟着变大,就有了反思,有了反叛。尽管如此,若有人问我最爱的人是谁,我只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父母”。我自认为我懂得父母如海深的爱。来到日本之后,我对父母的思念和爱有增无减。
瑶池听我这么一说,又是沉默,但是眼神里对我的羡慕是掩饰不住的。我伸长了脖子反问:“你想家吗?”说心里话,我对她的好奇心,可能从知道她的名字开始就有的。她苦涩地笑笑,不点头也不摇头。对话进行不下去了。我们就此打住。所以直到大学毕业,我除了知道她来自沿海某个城市之外,关于她的家事一无所知。我想,也许我钻点牛角尖,多追问她几句,她招架不住,就给我答案了。可惜我不是那样的人。
大学毕业季,同学天涯海角分别去。晓珊结婚了,瑶池居然也结婚了!瑶池的老公,直到她离婚我都没有见过,只在断断续续的联系中听她说对方姓田中,和她同龄,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不难猜测,她的这位日本老公青年才俊,有不错的智商,稳定的工作。
之后至少一年吧,我们彼此毫无音讯。我在我的小小工作天地里接受新事物,努力赚钱。我忙得感觉一个月的时间像一天,糊里糊涂就过完了。我不像晓珊有漂亮的脸庞,也不像瑶池婀娜多姿。我是小个子女人,还有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我除了靠自己的力量,别无资本。
那一个休息日的晚上,我想起了瑶池。世上一定有感应这样的东西的,我的QQ小企鹅突然眉飞色舞地欢呼起来,我一看,瑶池的头像在动!我一定也是太久没有找人说说体己话了,所以那个晚上,我和瑶池聊到了深夜。
瑶池发给我这个QQ的时候,她已经在国内了。她离婚了。我不必挑起问题,她早已打开了话匣子。后来回想,我感觉瑶池那个晚上就像是梦游,她说的是她自己的事情,但好像是说他人的了。同学四年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晚上的多。
以下是瑶池通过QQ语音和我谈起的内容,毕竟是读书多的人,她讲话也带些文艺(我也爱读书啊,这不是有自夸嫌疑吗?哈哈)。但我对长达几小时的谈话内容做了精简。她在描述的过程中常常沉默良久,但总体依然是沉稳的,能够引起她情绪波动的不多。
“……我离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バツイチ(经历一次离婚的人)……像我妈一样……(沉默)他在我的眼里那么完美,像个白马王子,个子高挑,长得也清秀,戴着眼镜,很斯文的。工作也体面。家里有两层楼房,一辆像天一样蓝的普锐斯,很气派,我很喜欢。
刚刚领证那会儿,我甚至怀疑自己拥有的这一切是一场美梦,我很害怕梦醒。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的。再说他的父母和我们同住,日本老人家的思想早已定了模式,很严肃、很传统的,我更不敢跨越雷池半步。老人家住楼下,厨房和客厅也在楼下,我们住在楼上。我除了吃饭下楼一定要和他们打招呼,其他时间以礼相待,井水不犯河水的。
田中每天朝九晚五,硬是不让我工作。他每个月给我零花钱。我感到无聊的时候就看书,看蓝天,也整理房间,白天也挺好过的。可是你知道吗,馨?我很怕夜晚降临!……
天知道他人模人样带着的公文包里又装着什么回来!馨,你在日本,你看过电视剧《远得要命的爱情》吗?(我回答"我看过”。朴海镇主演的电视我怎会错过?)里面那个丁菲,有一任男朋友,每天晚上总要让她穿各种各样的衣服,扮演护士,扮演老师……田中比他变态!第一次,他给我套上一个小白兔头套,把我整张脸都闷住了,我都不能呼吸了,可是他根本不在乎,显得非常兴奋。我以为这只是夫妻之间的一种情趣,第一次,我虽然感到快憋闷过去了,但是我也很愿意配合。
我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他每天晚上都会有新点子,每天啊,馨!有时候他把我绑在椅子上,再把我的眼睛蒙上一条布,我挣扎不得动荡不得,很痛!有时候他在我全身抹上一种不知名的胶状的东西,黏糊糊油腻腻的,很不好受,然后不仅要把我的眼睛蒙上,还要把我的嘴巴塞住!(这几句话,瑶池明显的很激动,被压抑的激动)”
我连忙打住她,这样的往事不回忆也罢!!“我们不说了,不说这些了,一场噩梦,总算结束了!”我心里五味杂陈,有可怜更有愤怒!我以为只存在电视里表演的场面,却在我亲爱的朋友的身上发生!命运,多么残忍啊!在心理和行为异常的的男人的眼里,女人不是女人,是玩物!女人没有灵魂,没有自尊,只是一具满足他们私欲的躯体!
QQ语音那头又陷入沉默,压抑的沉默!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其实我也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吧,只是不愿意呆在这样凝固的空气中,不愿让悲凉的感觉占上风而已吧。瑶池反而先开口了。
“馨,我真的很不想离婚,不想啊!你不知道我们的认识有多浪漫!那时我们快毕业了,我还在苦恼着要不要继续考研,有一天下雨,我去超市买完东西回寮的路上,突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日本男人跑近来,对我说:“すみません。××駅はどこですか?(对不起,某某车站在哪里)我看着这个又斯文又高挑的男人,心里想:ばか(傻瓜,笨蛋),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这样和我搭讪呢。车站就几步路的距离,站牌从这里都能看见,他怎么会看不到!我忍不住笑了,他傻傻的样子实在可爱。他说他没有带伞,问我能不能送他到车站里头。我鬼使神差答应了。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共一把雨伞,也是第一次遇到呢,馨。可是我的心里很欢喜,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讨厌。到了车站,他很自然地向我要了电话号码,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很想打断她并告诉她,这样低级的搭讪方式,对于日本的サラリーマン(公司职员)来说是常事,他们因为寂寞,所以看到独自行走的女人,总是假装问路。连我这样长相普通的女人都遭遇过了,一点也不浪漫。但我忍住了,说了也没有意义了。)
你记得吗,后来我很少陪你去图书馆了?你问我了,我就笑,你说我好像有什么好事。那就是因为他出现了。每次他约我出去吃饭,都那么温文尔雅……(沉默)他是一个月之后提出和我交往的,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我:”おれのかのじょになっていい?(做我的女朋友好吗?)馨,你知道吗,我一直等着这一刻呢。从第一次答应和他去吃饭开始,我就做好了他向我追求的心理准备。你说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可是他这么直接问我的刹那,我还是很害羞的。我想我一定满脸通红。没想到他一听,高兴极了,当场把车转了一圈,是把车前轮举起来转圈那种,帅极了。我想我是永远也忘记不了了……”(把前车轮举起转圈?原谅我想象不出来哪里帅,我只感觉危险。)
我一听瑶池还傻傻“忘不了”,立即打断了她的思路。很生硬地反问:“既然如此,没有和他好好谈一次吗?没有其他不离婚的办法吗?”瑶池顺着我的话题转换了回忆内容。她说她找田中很认真的谈过了,可是田中根本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癖好”。如果没有那些变态的前奏,他完全无法提起性趣!于是渐渐的,瑶池开始疲惫了,抗拒田中的“折磨”了。而日本人也不强迫她,只是变成每天晚上上床规规矩矩,你是你我是我,泾渭分明。彼此之间连语言交流也一并省去了。一个晚上,一个月,半年……
瑶池说:“这又是另一种折磨啊。我是正常的女人啊,身边躺着自己爱的男人,却什么都做不了,更说不出。那种痛苦,让我差点想屈服!可是我有我的自尊我的羞耻心啊!我很痛苦,馨!我想找你说说话,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设身处地想,如果我是瑶池,我也会觉得难以启齿。这一点我和她一样,都是プライドが高い女(傲气高的女人)。“我每天忍受着过。我想,过一年,两年,也许他就好了。我可以熬的。我可以这样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不想离婚。”这就是瑶池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吧,用失去自己换取名存实亡的婚姻生活。
“可是,有一件事让我彻底崩溃,让我在这个家呆不下去了。我最终一个人去区役所拿了离婚书,签了名,一个人悄悄回国来了。回国真好啊,我又活过来了的感觉。所以,怎么说呢,我好像应该感谢发生的那件事,让我提前抽身、止损!”
原来,田中的父母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与众不同”的,因为在和瑶池结婚之前,他们的儿子交往过几任本地女朋友,可想而知,这些女朋友们受不了田中的变态折磨,闹到老人家面前过。
有一天中午,田中上班,婆婆出门,家里只剩下她和公公。老头子色胆包天,上楼敲了瑶池房间的门。瑶池一直非常敬重这一个严肃而克制的老人家,所以根本不作他想,开了门。老头子一进门第一句话居然是:“さみしいでしょう!(寂寞吧!)”随即向瑶池扑来……瑶池说,幸亏她反应极快,立即跑开,绕过铺在榻榻米上的床,顺利地开了门,跑下楼,逃开!
亲爱的读友们,这一次轮到我沉默良久了!我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说这老头子犯法,要立即报警?可是证据呢?说为什么不狠狠打老头子一巴掌解气?那时那刻怎么可能?所以,以我有限的智力,我无话可说,我也只能“走为上策”。
瑶池说她一个人坐上电车,像个傻瓜,除了跟着电车绕了一圈又一圈,没有任何正常人的思维能力。直到夜晚。没有人找她,手机跟着她一起沉默。而她无处可去,只好回家。家里静悄悄的,她做贼一样的回到房间,发现自己的老公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她把婆婆叫了出来,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婆婆除了向瑶池拼命道歉,没有再说什么。从那天开始,婆婆再也没有单独出门过。然而,每次四人同桌吃饭,老头子都好像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越神情自若,瑶池越感觉拘谨和难堪。饭后回屋,她的老公永远一语不发,中规中矩坐着看书,中规中矩上床睡觉,留下瑶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瑶池还说,这个名义上的老公明明活着,可是在她心里,慢慢地被判了死刑。她终于知道再也等不到老公“活”过来的这一天了,无可留恋,她偷偷预定了机票,偷偷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在一个明媚的早上,在田中上班,两位老人一起出门之后,哭着离开了。她说,外面的阳光很暖,她的心冰冷!
一场国际婚姻,以瑶池付出两年的痛的代价,结束!(也是在这一次的谈话中,我知道“瑶池”这个名字的由来,不过是从她的父亲名字里取“池”,她的母亲的名字里取“瑶”结合而成。瑶池的父亲家境富裕,母亲开一家服装店为生,他们相爱的时候爱得死去活来,分开之后却老死不相往来。瑶池在母亲的泪水和抱怨中长大。)
我在QQ上给瑶池留言:海明威有句名言,我们必须习惯,站在人生的交叉路口,却没有红绿灯的事实。多年来,我一直误以为你的性格沉稳,怪我没有好好去了解你内心深处的渴望。其实你只是习惯了沉默,把沉默当成保护色。你渴望交流渴望朋友,只是你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你太善良。但幸好,红绿灯在你心中。
瑶池隔了很多天给我回复:谢谢你倾听,我说出来之后轻松了很多。母亲自从离婚以后,也是一个人,我现在陪着她,两个人都很好。日本已经离我很遥远……你在那里要注意安全和身体。若极少联系,请理解。
从那以后,瑶池的QQ头像再也没有动过。我们再也没有发生“感应”了。但我从她偶尔更新的QQ记事里,知道她去了一个幼儿园教书。还知道她的母亲终于再婚了。
亲爱的朋友瑶池,迎着阳光前进吧,勇敢地把影子甩到背后吧!让我们一起做自己。只要我们相信自己,不丢失了自己,美好的未来,一定在前方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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