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娜俊,可能仁民了,无差,微量马乐友情向。
新世纪福音战士AU,没看过原作不影响阅读。
部分捏他来自新世纪福音战士TV动画和新剧场版,机甲名称由我捏造,和原作无关。
此文并没有提倡未成年人吸烟和杀人的意思。
「飘落的花如何再模仿樱花 还不是一样的」
有请下一位改六号机驾驶者候选人,黄仁俊上台发言——
黄仁俊根本没来得及背下那一张打印纸上所有的五号宋体字,他把纸捏成团攥紧了,松了松校服衬衫领口才踏上台。选拔的时候,普通学生是不可以看的,偌大的礼堂,只有第一排坐着不耐烦的指导老师们。他鞠了一躬,面无表情地揉开纸,对着台下的人毫无起伏地念起来。
“我恨我的故乡。那是污浊之都,陷落之地,有发黑的河流,灰蒙蒙的天空,早春想要抽开的枝条和花朵,还没能吸取养分就死在了土里。镇上人们的脸孔是麻木的,苍白的,目光是肤浅的,狭隘的,性格是冲动的,易怒的。他们唯一的悲伤往往表露在妇女好不容易生孩子却是个女孩儿,还有新生的男孩儿夭折时。
那天,我穿了白色的衬衫,系着红色的领带,风一吹那劣质的绸布领带就欢快地拍在了我的脸上,发出轻轻的声响。我还穿着黑色西裤,白色长袜,本来想再穿一双皮鞋有点大人的样子,可找了很久也没有我的脚码,于是,我诡异地用白色的长袜子搭配黑色的运动鞋。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上半身是个优质的高中生,下半身是个偷穿父亲衣服的调皮蛋。事实证明,穿运动鞋是多么正确的选择,泥泞湿滑的道路,只有运动鞋才能保证我的平稳前进。虽然如此,可我的白袜子还是沾上了泥水。那些泥点子溅起来,在筒状的白色画布上画出一幅抽象派水墨画……”
辅导员打断了黄仁俊的朗诵:黄同学,你知道现在是在选拔什么吗?
——选EVA驾驶员。黄仁俊说。
辅导员循循善诱:你的训练同步率在同期里非常优秀,如果你的思想出问题,在战斗中是很危险的。你应该换一种思想,比如说歌颂故乡,传播正能量。
黄仁俊:我不认为我的这段文字对我未来的驾驶员生涯有什么影响。老师,是你神经敏感了。
其他几个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他们把黄仁俊的学生申请表打开,在终审结果那里,龙飞凤舞地画了一个鲜艳的红叉。
停掉黄仁俊的所有训练,让他在宿舍待着好好反思。辅导员说,国家不需要一个拥有异端思想的适格者。
钟辰乐来黄仁俊宿舍拜访,看完稿子哈哈大笑,你真的敢写出来上台念呀,辅导员头发都被你气没了。不过他们也找到了新的适格者来替你,开心点吧,好歹这个月都不用泡LCL了。
黄仁俊问,谁来替我?
是个韩国人。钟辰乐说,你明天可能还要去见他,交接一下工作。钟辰乐说,别的不清楚了。我走啦,今天马克哥哥说要带我出基地玩。
黄仁俊摆摆手,让这个死兄控走了。他没说自己本来就是故意的,体测数据骗不了人,只好把自己伪装成思想不过关的样子参加选拔了。开EVA的事情,谁爱去谁去,上赶着送死的勾当他是完全没兴趣的。他的父母早在第二次冲击中遇难了,只剩下他一个,和所有的幸存的未成年人一样,被抓起来放在一起训练,对着虚拟系统和AT力场昏昏欲睡。
晚上有人来敲门。黄仁俊平时一个人住惯了,本来是二人套间的宿舍,硬是被他搞成了单人总统房的即视感,另一个住人的房间全拿来堆放杂物。他没好气地开了门,门外一个男孩子站着,眼睛大而明亮,刚进基地的新人都是这副能够拯救世界的脸孔,过一个月就被训练给磨没了。
哪位?黄仁俊大概猜得出,面前就是来替他的人,用的就是韩语。
罗渽民说自己是第七适格者,代替黄仁俊开改六的。
黄仁俊长长地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但我这儿没地方给你住了,你可以和其他韩国人拼房间。
罗渽民回答:老师告诉我,一定要和你住一间,你做过很多次模拟训练了,和你多交流,学起来会快一点。
黄仁俊满不在乎:也可以啊,你把房间收拾出来就行,钥匙在门口花盆底下。我要出门了,拜拜。说完就真的走了,把秃顶辅导员让他留宿舍反思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过了没两天,他和李马克钟辰乐正打算出基地吃麻辣烫,遇到罗渽民在内部超市里买拉面,远远看着,三个人发现他的口味还挺单一的,只买了一个颜色包装的食品。钟辰乐说,要不要拉他一起?看他一个人买拉面怪可怜的。
黄仁俊说,你这么热情,要不要下次我帮你申请一下,让你们两个去做双人机模拟,满足你和男神近距离接触的愿望。
马克和辰乐两个人一致认为是辅导员惹到他了。黄仁俊平时脾气倒不至于有太烂,现在倒是堪比高能量炸药。大概是使徒死活不来,也预测不到什么时候来,连自己的死期都预料不到的日子,搞得人遑遑不可终日,脾气也跟着捉摸不定起来。
他也听说了,罗渽民和改六号机的同步率并不高,完全没有一点适格者该有的样子,心里有些窃喜,但也没表现出自己有那么一点点驾驶欲望的意思。
罗渽民买完东西出来,黄仁俊喊住他,喂,和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吧。
李马克立刻准备了一个完美而友好的海归精英微笑。
结果没有吃成麻辣烫,因为钟辰乐突然胃不太舒服,李马克作为称职监护人,死活不肯让辰乐过嘴瘾,于是他们改去了一家老字号拉面馆。
拉面馆是字面意义上的老,据老板娘说,第二次冲击之前就开着了,当年的驾驶员都爱吃。四个人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好一人一个大海碗份量的猪骨拉面,真不愧对这家店的年龄,面条也煮得烂了。罗渽民仍然话很少,拉面端上来就把筷子的纸包装给拆了吸溜溜地吃。黄仁俊一般是插不上另外两个人脑回路的,他腆着脸和罗渽民搭讪,问他适应情况之类的事情,后者认真吃面,时不时嗯两声,说,还可以吧,就那样,让黄仁俊感到失了面子。
晚上两个人回基地,没走地下通路,走了柏油马路。月光轻柔地拂过这由铜墙铁壁铸造,实则十分脆弱的城市。街道旁居民家里的灯全黑了,自冲击过后,人们便养成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优良品质。
黄仁俊问他,你来的时候在飞机上有看到外面吗?
没有。罗渽民说,遮光板被锁着了,没让开。
黄仁俊说,过几天放春假了,我带你去看啊。
罗渽民说好啊。
黄仁俊笑笑说,你觉得就凭我们也能拯救世界吗?
罗渽民微张着嘴,有点惊讶的样子:为什么不能?
那就能吧。黄仁俊轻飘飘地说。
高层经过一番讨论,还是取消了黄仁俊的处分决定,毕竟体测数据如此优秀的人才的确是越来越少,留下一个是一个。放松了快两个星期,又泡到LCL里去,黄仁俊感到心烦意乱,他在更衣室里换训练服,和李马克大骂秃顶辅导员的头有多光亮。
罗渽民还是不太说话,大部分时候,他的眼睛更加会说话一些。他有什么需求,就会拿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眼神看黄仁俊,赤裸裸地坦诚地,告诉黄仁俊他要做什么了。说实话,黄仁俊有点怕罗渽民看他。
他们两个一起去办公室。
进了门,辅导员拿着两张体测数据表说,以后的训练你们两个就是搭档了。
黄仁俊抢在罗渽民点头之前问出了口:我记得改六号机就是单人操作系统?不会轻易改的。
辅导员见怪不怪:SEELE元老亲自下的指令,不得违抗。他们已经开发出改六号机的双人操作系统了,模拟就在这几天。
黄仁俊说自己要去SEELE那里上访抗议,意料之中地被挡了回来。他们俩路过训练场,穿着紧身作战服的女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展露自己刚刚发育开的身体曲线。罗渽民说,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搭档?
我和谁都搭档不来。
没试过怎么知道。
我说,我就是不需要搭档,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黄仁俊回头想揪住罗渽民的衬衫领子,后者抬起手一挡,反抓住了黄仁俊的手腕。
罗渽民说:规定上说只有情侣不能做搭档。
这在所有的驾驶员中是一条死命令,再优秀的人也不能跨越雷池一步。普通驾驶员的同步率一般维持在百分之四十上下,而情侣的同步率常常容易过高,引发机甲暴走。暴走状态下的EVANGELION,带给驾驶员的痛苦是呈指数增长的。
黄仁俊嗤笑一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人来人往的电梯口亲了罗渽民一下。人群中一片哗然,钟辰乐看到忘记吃东西,手里的三色冰淇淋球全化在了手上。李马克慌慌张张地掏出纸巾,帮他擦粉红色的奶油渍。
那现在就是吧。我们可以不做搭档了。
黄仁俊是做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亲罗渽民一口,初吻没了,这个搭档训练还是得做。他被叫到小黑屋里,和十几个SEELE石碑畅谈人生理想,从机甲制造聊到食堂饭菜,出来的时候罗渽民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看起来黄仁俊心情不错,至少没再提单干的事情了。
今晚开始放春假,黄仁俊说,我可以带你出去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从辅导员口袋里摸的,抽吗?
罗渽民问他,不会被发现吗。
黄仁俊满不在乎,发现了又怎么样啊,也没证据抓我呀。
他们在宿舍的阳台上抽烟了,夕阳的余晖像是给没点燃的烟头顺便打了火。两缕瘦弱的烟雾从栏杆边袅袅婷婷地飞出去。房间还是没有整干净,罗渽民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好学生样子,生活习惯也没良好到哪里去。黄仁俊让他收拾他也不会,又不可以换宿舍,两个人索性住一个房间了。晚上睡不着能聊天,还能共享一副耳机。
他们从一个废弃的出入口出了基地,黄仁俊叼着烟,从共享单车停靠点刷了一辆双人单车。罗渽民骑头,他骑尾,之前一直骑单人车只是因为他骑不动双人车的头,也没人让他骑尾而已。
以前没有人和我骑双人的。黄仁俊说,没有三人的,我就自己骑一辆,马克和辰乐骑一辆双人的。还好你这个转学生来了。
罗渽民被烟呛得眼泪哗哗地流,黄仁俊一边踩踏板,一边把一只手伸到前面,去拿罗渽民咬着的烟头,抽完自己的那根接着抽渽民的。他们都沉默了,在沉默中慢慢逼近中央塔所在的山。
中央塔也放假了。人们都在享受这难得安稳的假期。山道两旁多栽樱花,现在已经是樱花花季的末尾,风把那些依然挺立枝头的花苞全都吹落了。黄仁俊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罗渽民走走停停,他像个新生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接受陌生的一切。
我们要到中央塔顶才看得见一点点。黄仁俊说。
罗渽民又发问,你有出入证?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进得去是肯定的。但是你得保证你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了都不要大喊大叫,被发现了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黄仁俊也没说吓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人造的,还是大自然鬼斧神工做的。
中央塔原来是天文台,顶上装有天文望远镜,从前很多情侣借观测天文之名行苟且之事。第二次冲击过后,塔顶就被军方接管,逐渐将它的职能变为瞭望塔。黄仁俊知道塔顶能看到什么,从不让人和他来,罗渽民是几年来的第一个。他用手蒙着罗渽民的眼睛,知道他是紧张了,人面对黑暗时自然而然地会产生一些难以言说的幻象和联想。
这就是人的心理作用。毫无用处却仍然存在着。
你可以开眼睛了。不要叫出来就行。黄仁俊说。
罗渽民睁开眼睛,他抑制不住自己,刚要喊,黄仁俊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把他的惊恐全部扼杀进了眼睛里,这座外壳由精钢打造的城市只有内里安定美好,罗渽民坐在飞机上不被允许打开遮光板,他以为世界上大部分地方都如他所想的那样和平安宁,只要使徒不来,就可以一直把梦做下去。
但是他错了,他满盘皆输。
外面全是第二次冲击之后留下的人类骨骼。血肉早就被腐蚀得一干二净,白骨经过多次冲刷也不再是原本的白色了。它们肮脏腐坏,又散发着死亡的肃杀气息。罗渽民的视力很好,他甚至看到了头骨与头骨紧挨在一起,保持着十分恩爱的姿势,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温馨。
这就是我要带你看的,很残忍对吧?那里面有我的爸爸妈妈哦。黄仁俊说,他又点燃了一根烟,如果明天使徒就要来袭,不驾驶EVA迎击它们的我们,最终也会变成那样的。
罗渽民稍微冷静了,他说,我们还有希望啊,不论到了什么时候。
黄仁俊说,希望在这个年代,真是最不堪一击的词了。
不是的。罗渽民深深看了一眼堆成原野的骸骨,恐惧才是最不堪一击的东西吧。
春困啊春困。辰乐端着餐盘一屁股在黄仁俊旁边坐下来,天哪,他夸张地比划着说,我今天差点在LCL里泡晕过去。以前从来没觉得这么舒服过。
黄仁俊把盘子里的西兰花一股脑倒给对面的罗渽民,后者冷着一张脸把西兰花拨到了饭的另一边。
黄仁俊看他的反应只说道,不要挑食。
辰乐问,你们什么时候这么……
话还没说完,李马克敲敲他的脑袋,他偏过头就和李马克理论起来,把刚才要说的话全忘了。李马克朝两个人无奈地笑,他今天训练快疯了,昨晚又没睡好,说话没什么眼力见,你们继续吧。
黄仁俊哇了一声,李马克歪着头看他,像看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
罗渽民才吃掉第一块西兰花,食堂里的警报就呜呜地长鸣了,李马克的脸色霎时一变,是使徒来袭警报。
广播里面开始喊人的名字:
第七适格者,黄仁俊,第八适格者,罗渽民,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改六号机发射点集合……通知再广播一遍,第七适格者,黄仁俊,第八适格者,罗渽民,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改六号机发射点集合……战斗辅助指挥,李马克,请到指示塔……
李马克先带着钟辰乐去地下避难所了,后者还太小,对EVA的掌控力和同步率都没有多好。
偌大的食堂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走吧,黄仁俊说,见一见就明白了,你好奇了这么久的使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换完战斗服两个人下电梯,这个爬行电梯是基地里最长的,从训练室一直铺到发射点。隔音太好了,如果不是广播通知,大概没有人知道使徒要来。
人类总是在危险即将砸到自己头上了才开始反应。
罗渽民抬起头看着这明黄色的人形武器,她还在沉睡,只有他和黄仁俊拥有让她醒来的灵药。
两个人坐进舱内,在LCL注入后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指挥室里李马克举着麦克风,辅导员站在他身后贼眉鼠眼地看。
李马克说话声音掺杂着窸窸窣窣的电流声。他说:
停机信号插拴抽出完毕。
驾驶舱插入。
驾驶舱固定完成。
开始第一次结束。
将水LCL注入驾驶舱。
主电源接续动力传达所有回路。
进入第二次接触 A10神经接续无异常。
思考形态改为韩语。
初期接触完全没问题。
双向回路开启。
同步率45%。
调和率都在正常值没有失控现象。
准备出动。
第一固定锁解除,确认解除,手臂固定器开始移动。第二固定锁解除,第一固定器解除,第二固定器解除,从1号到15号安全装置解除。
内部电源充电完毕,外部电源插头无异状。
EVA改六号机直射出口前进路线清除完全没有障碍。
出动!
SEELE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第一个双人操作系统,第一台经过改装的机型,第一次在第二次冲击的十几年之后再直面使徒的侵略。
他们该开一瓶香槟庆祝一下的,庆祝人类终于重返黑暗之中。只要使徒一来,第三次冲击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出战并不顺利。
他们和总部的通讯频道不知道为什么被切断了,新人面对使徒总是要发怵的,罗渽民敲着两个人之间的玻璃墙,他的视野里一片漆黑,不知道黄仁俊看到了什么没有。
我也没看到。黄仁俊声音低低的,太急了,插入栓插进来之前我们连使徒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怕了?
罗渽民摇头,没怕。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吧。我是指第二次冲击之前的那些使徒,课上说……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一片圣光大照,使徒的高能射线直接射在了EVA的眼睛上。罗渽民捂着一只眼睛,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驾驶员和EVA是连通的,EVA和他要同时承担相同的痛楚。
黄仁俊说,你别动弹,让改六走起来,我们试探一下它的射程最多到哪里。
显然他选了最笨的方法,EVA的外壳再坚韧也敌不过高能射线的连续攻击,罗渽民的半边机体开始发烫,他还是特别积极地捶打玻璃墙,黄仁俊黄仁俊黄仁俊!你没事吧!
死到临头,就不要再问我了。黄仁俊心想,没有理罗渽民。
使徒像是章鱼一样吸附在机甲上,准确地说,大部分都在罗渽民身上。黄仁俊终于是被机甲上没有磨平的部分割出了伤,他也看到了,这只眼熟的,对他来说可以算是低级的使徒,有着怪异的形态特征,除了没有语言能力其它几乎和人类无异。他不小心蹭到了通讯频道的开关按钮,噼啪一声,总指挥的声音突兀地在舱室里响起:找掩体躲避——
可什么都来不及了,黄仁俊再次关掉了通讯频道。
从观战者的视角看,这的确是一场使徒对EVANGELION,甚至是对人类的虐杀。使徒手脚并用地殴打着改六号机,似乎和她有着血海深仇,从前世就开始了,导弹接连坠落在它身上,它一点反应也无,新生的皮下组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罗渽民不明白自己哪根骨头被折断了,他还想看一下黄仁俊怎么样,也一点力都使不上来。他对人类的生理构造一直不了解,口腔里都是血沫的味道,他艰难地蠕动舌头说,你把改六的粒子刀拔出来,一刀下去,最坏不过和使徒同归于尽,我们一起灰飞烟灭。
黄仁俊没有动,他贴在玻璃上看罗渽民,后者的还在努力地做手势,让他快点去。
黄仁俊有点无奈地说:你这么想让它死吗?
罗渽民眨眨眼,似乎是在说,不会吧,你想让使徒活着?
你有没有觉得使徒也挺可怜的?
哦,我不应该这样说。使徒就该死。黄仁俊按了衣服上的按钮,把训练服脱了,露出少年人修长洁白的躯体,他就当着罗渽民的面,套上了平常在基地里穿的普通便服。
不会来不及的,黄仁俊朝他笑了,我在这里呢,它不敢过来的。你这个时候没有平常倔,多露出这种表情好,还挺帅的。
罗渽民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为什么……你还在等?
他想抓着对方的衣领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都这个时候了还等什么等,所有人都在地下避难所等我们的好消息,你好意思让他们陪葬吗?
黄仁俊说,没有为什么,低级使徒怕更高级的使徒。就像你怕辅导员一样。
罗渽民忍着剧痛说,开玩笑……你说什么呢……你是……使徒?
人形使徒,也是使徒的一种。看来你上课不认真听讲,这个都不知道。
黄仁俊又敲了玻璃墙几下,行啦,你别说话了,这样还能活久一点。我现在就把它干掉,先和李马克说几句遗言吧,他该等急了。他调了几个旋钮,指挥塔里的声音就清晰地传出来。
黄仁俊对着麦克风说话,他受伤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他断断续续地吐词,营造出两个人都在死亡边缘的假象,使徒静静地立在不远处,像是黄仁俊的一个小跟班。
李马克问他:罗渽民呢?
黄仁俊说:他的伤势比我还要严重……我们在必要的时刻会选择为世界大义和Lilin的未来牺牲。请相信我们。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切断了通讯。
渽民。黄仁俊说,刚才我是故意的,其实去试射程根本没有必要。辛苦你了。他握着操纵杆把高能粒子刀拔了出来,你这么想让它死,我就成全你。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罗渽民突然听不懂黄仁俊每一句话后藏着的深意,他听出百分之八十的同情,百分之十的安慰,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爱。爱可以忽略不计了。
改六号机歪歪斜斜地持刀移动,因为只有黄仁俊一个人在操作她的身体,导致这个改六号机像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幼儿。使徒迫于黄仁俊的威压动弹不得,它只好展开自己的AT力场自保,可黄仁俊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开了力场,用粒子刀贯穿了它的要害。
眼前全是血色。罗渽民浑身发冷发疼,骨头像是被人打碎了又重新用胶水粘起来似的,整个人卡在了驾驶室里。
他感到自己的体温正在迅速地下降。
罗渽民知道自己快死了,人就是很容易死掉的生物,上一秒还好好的活着,下一秒就不知道为什么遇难了。人生中能有几次离死神如此近的时候呢?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真是十分幸运,他抓住了死神的手,扑向了死神的怀抱。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想问黄仁俊,为什么是你害死我?是SEELE让你做的吗?我不相信你是使徒。
零碎的音节从他浸血的喉咙中溢出来,他就像一只苟延残喘的鼓风机。
黄仁俊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反问道:害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你想要理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编十个八个出来。你听一下能不能接受。比如说——
罗渽民很帅,所以我嫉妒他的美貌,他要死;罗渽民和我抢女朋友,他真没素质啊,所以他必须死……
他又说了几个不着边际的理由,实在是编不下去了:你怎么这么傻呢?因为我是使徒啊,渽民,我是来促成人类进化的,进化的终点就是死亡,就是毁灭。
罗渽民的瞳孔蓦地放大,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失去了。
仁俊你是不是在骗我啊,刚才你第一次说的时候我都不相信。他费力地眨眨眼。你是使徒还杀另一个使徒做什么啊?
黄仁俊笑了,杀使徒怎么了,同类杀同类,母螳螂也吃公螳螂呢。到这个时候我还骗你啊。你别说话啦,要不然撑不到救援队过来。我再陪你一下就走。
你去哪里?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在SEELE的眼里,我们俩一起死在这儿,他们找得到你的尸体,但没找到我的,这就算是全部牺牲。失踪也是死了,你明白吗。下次再来我和你们就是敌人了。
黄仁俊蹲下来把罗渽民湿漉漉的刘海拢好,罗渽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他又不愿意放弃生命,整个人卡在驾驶舱里,像尊富有艺术性的美少年浮雕。
黄仁俊看了他的表情,又说,你也太不听话了。眼睛一闭就解脱的轻松事都不愿意做。那我给你做个保证吧,你死之后,我每年都会偷偷来看你的,给你带烟和游戏碟,烟肯定是最贵最牛逼的那种,好不好?我不骗你。骗你我天打雷劈。渽民,睡吧。
倔强的灵魂终于停止了跳动。罗渽民是一定会死的,只是黄仁俊没想到他能坚持那么久。他极强的听力隐隐约约听到救援队的声音,于是他坐回罗渽民隔壁的驾驶舱,用机甲的残骸划开手腕,任由红色的血液淅淅沥沥地落下,变色。他漫不经心地从储物箱中拿出绷带给自己的伤口打了个蝴蝶结,又绕回罗渽民那里,亲了对方的额头。
我还是骗了你哦,因为我是使徒啊,根本不怕被雷劈嘛。黄仁俊说,以后我真的是不会再来看你了。
但是你不可以忘记我。
钟辰乐在追悼会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对死的概念看得太深太重了,两个哥哥的罹难让他再次对EVANGELION产生了怀疑,他和机甲的同步率最近正持续走低。他失控地坐在会场内,李马克一直拍他的背给他顺气,除此之外的人都极其安静。挂在墙上的两张巨幅黑白照下没有遗体,只有血迹斑斑的作战服。
墓地也确定了,是两个并排靠在一起的衣冠冢,石碑上刻字:“两位伟大的驾驶者,黄仁俊与罗渽民”。濒死的太阳高悬于空中,黑暗吞噬了太阳以及墓地。
所有的辅导员都脱帽致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忘了今天的和平。
由血肉之躯构筑起来摇摇欲坠的和平。
长官,我们又发现一个新的使徒。地图上有蓝色的点出现了。
所有炮台准备发射,广播叫驾驶员准备迎击。
为什么是人形……我的天哪,这不是当时改六号机的……侦察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穿着校服衬衫的男孩对着监视镜头露出了微笑。他没有变,手腕上甚至仍然缠着当年的绷带,他走得很慢,不像是来讨伐人类的,而更像是一个参加旅行的观光客。他在夕阳中走着,影子与山川相连。
看来你们真的忘记他了啊,刚才我去墓地看过哦,只有辰乐会去看你,真是残忍啊。黄仁俊打着拍子,哼出荒腔走板的热血动漫歌曲调调,渽民你看到了吗?你竭力要保护的世界和人,他们把你全部抹杀了。死掉的驾驶员是Lilin的耻辱。
这就是人心啊。
肤浅的,傲慢的,健忘的……
统统都是人心。
参考及引用,还有部分答疑:
①腹话翻唱的Vocaloid歌曲《レッド・パージ!!!》,原歌词:舞い散る华が桜を模していても、同じ、同じ、同じじゃないか。
②渚薰在《EVA剧场版Q》预告中的台词:希望は残っているよ。どんな時にもね。There is hope. There is always hope.
③碇司令在《新世纪福音战士》TV动画中的台词:进化的终点就是自我毁灭,就是“死”。
③改六号机是作者捏造的,原型为绫波丽在Q中驾驶的MARK.09号机。
④Lilin:第十八使徒人类面临的最后一个使徒,指的就是人类自己。
⑤SEELE:操纵基地的背后组织。文中的基地并不指动画中的NERV。
感谢你读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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