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痴情守候,终成幻影》谈到,当柳湘莲来索要聘礼退亲的时候,尤三姐毅然决然做了自我了断。
那一日,柳湘莲来退亲,尤三姐摘下鸳鸯剑,泪如雨下,走出屋外。她左手将剑并鞘送于柳湘莲,右手回肘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难再扶。”如桃花一样美丽娇艳,血溅满地;如玉山一样高洁刚强,倾倒难扶。一代风华就此香消玉殒……
尤三姐赴死时的决绝和刚烈,令人为之叹息,为之流泪。
少时读至此处,常常为尤三姐的痴情所感动,该有多深的爱,值得以死明志呢!多年之后,重新思考尤三姐的故事,发现“殉情”两个字太过单薄,与其说她是死于痴情,不如说她是死于无路可走的绝望。
尤三姐的故事,像是一个深情版的传奇:一个自刎;一个遁入空门。
可是,她和柳湘莲之间能有多深的情呢?五年前的一面之缘而已。能让人生生死死的爱情,不会这么缘浅。
二姐笑道:“说来话长。五年前我们老娘家里做生日,妈和我们到那里与老娘拜寿。他家请了一起串客,里头有个做小生的叫柳湘莲,她(尤三姐)看上了,如今要是他(柳湘莲)才嫁。旧年我们闻得柳湘莲惹了一个祸,逃走了,不知可有来了不曾?”
这就是尤三姐和柳湘莲的前缘。五年前,他是舞台上的角,她是台下的观众。他风流倜傥,眉眼间透着侠客风流。她一见钟情,放在心底这么多年。
再看尤三姐死后,柳湘莲的反应:
湘莲反不动身,泣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湘莲反伏尸大哭一场。等买了棺木来,眼见入殓,又俯棺大哭一场,方告辞而去。出门无所之,昏昏默默,自想方才之事:原来尤三姐这样标致,又这等刚烈,自悔不及。
因此有人说,尤三姐是以死来洗涤自己淫荡。你看,柳湘莲都册封她“刚烈贤妻,可敬!可敬!”
这又是男性世界的价值观了。尤三姐要一个敬字有什么用呢?贾府里面已经有一个心如死灰的李纨,不缺三从四德的捍卫者。
尤三姐是死于绝望,死于看不到光明,死于这个密不透风的社会让人难以呼吸。她是一个聪明人,知道那样的男权社会容不了她这样的“淫荡”女子,她做不到陪着愚蠢人做愚蠢游戏自己还愚蠢开心着。聪明人往往有着凡人所不及的大悲哀。
所以,她不辩解,更不退缩。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照亮了浊眉男子柳湘莲的审美人生。柳湘莲看到了自己的盲目,自己的局限。尤三姐如一盏明灯,帮他情爱的船儿驶向纯洁的归宿,但是这代价,太大了!
这世间有多少痴情的女子像尤三姐一样,绝望着走向了决绝之路:比如跃入滔滔江水中的杜十娘,比如临死前发下毒誓要报复负心人的霍小玉……然而,真不是每个男子都像柳湘莲一样有自省精神,杜十娘死了,李甲也只是后悔没得到珠宝;霍小玉死了,李益又娶了三次妻。
死亡,唯有让亲者痛,其余的人皆如故,宝钗不就说了这段话?
“俗语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前儿妈妈为他救了哥哥,商量着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
尤三姐死后,性情软弱的尤二姐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亦被折磨而死。失去两个女儿的尤老娘,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天的女子们,相比于尤三姐,选择的路多了千万条。遭遇人渣,依然可以转身;转身不成,就独立地活成一棵树的姿态,枝繁叶茂,顶天立地。
没有绝望的路,只有绝望的心。只要你愿意,总能于荆棘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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