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等着，我要做你的老婆！
你可曾知晓，有个叫笑笑的女孩儿到这世上来过！
1
邦邦邦！
门板剧烈响起。
谁敲门这么不礼貌。
攒眉开门，一名女孩儿叉腰站在门外，挑衅说：“姓王的，你特么等着，我要做你的老婆。”
女孩儿是我的邻居，名叫笑笑，留海整齐，面庞精致，眼睛水汪汪的，彻底一美人坯子。
但她身高只到我腰际，不是因为她来自小人国，而是因为她年纪实在太小，只5岁，
我愕然：你为什么要做我老婆？
笑笑满脸不服：那样我特么就可以管你，你特么就不能管我。
特么，这词本是我的口头禅，不知怎么被她学了去。
笑笑的爸妈每天上班，早出晚归，让我帮忙把她看着。
我因为要做作业，把她关在另一间房里，让她给洋娃娃梳辫子，在纸上画画。
但她一直想出去玩，隔几分钟就猛敲我的门。
无奈之下，我只好收了书包，带她到外面遛弯儿。
2
路过商店门口，笑笑箭射向冰柜，抄起一根蓝莓冰淇淋猛咂。
我连忙从她身后抢过来，
“天啦噜，你是淑女吔，怎么能像饿狼一样。”
看见热狗，她跑到摊主前，指着玻璃柜里面，大大咧咧地说：“老板，给我一根。”
我双手交叉拦在她面前：“笑笑，你妈说过不能吃。”
路过钓鱼摊，俩小朋友抢鱼竿栽进水里，笑笑咯咯直乐。
“这个，我要玩。”
我拦住她的去路：“不行，你妈交待过，不能碰凉水。”
笑笑一转头，望见旁边的游戏机，拍手欢呼：“咯咯，打地鼠好玩，我要打地鼠。”
我做了个停的手势：“不行，你妈说过，有细菌。”
……
笑笑每提一次要求，都被我无情拒绝，恨不能咬我一口。
“哼，什么都不行。你特么记着，我以后当你老婆，管死你。”
无法阻挡的孩子气，差点把我的大槽牙笑崩。
3
笑笑就是这样，言行举止充满笑果。
我记得，她还在她妈妈肚子里时，我就已经很期待她的降临。
我是第一个看见她被小棉被裹着推出产房的，是第一个给她喂奶粉的，第一个逗得她咯咯笑出声的，第一个教会她在地板上趴的，第一个喂她喝稀饭的，第一个教她蹒跚学步的，第一个陪她在儿童区游泳狗爬的，第一个陪她看完整部樱桃小丸子的，第一个发现她有三个酒涡的秘密的，第一个发现她睡觉伸舌头，第一个发现她是不折不扣的小美女的……
讲真，除了是她邻居，我一点没刻意，却无意间拥有她许多第一，想想都觉得惊奇。
还有：我的生日是4月30日，她的生日是5月4日，合起来是54430，“我时时想你”。
还有：她笑笑这个名字，是我给她起的。
还有：无论她多伤心，只要我一抱她，她铁定破啼为笑。
……
这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让我感到异常吃惊，仿佛与笑笑前世曾经拉过勾盖过章。
4
带笑笑玩，喂笑笑吃，在她身上花光我的零花钱，是我与生俱来的爱好，我不怕她提交要求。
可是，自从笑笑查出急性白血病后，我就横下心来不再顺着她。
患上白血病的笑笑，身体里好像潜伏着吸血鬼，吸走了她的力量与元气，教她浑身乏力，面无人色，曾经蜜桃般的脸庞变得像张白纸，嘴巴鼻子经常流血。
笑笑说，妈妈，我好累。
笑笑说，爸爸，抱抱我。
笑笑说，哥哥，我特么又吐了。
笑笑过去非常害怕打针，一看到白大褂就逃跑，可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她把医院所有治疗程序都走了个遍。
医生不断地给她抽血化验，不断地给她打点滴。
严重时，甚至双手一起挂水，一瓶接一瓶，24小时不停。
经常是今天的药水还没完，第二天的又来了。
她的手腕，脚背，额头，没一处好的。
还有腰穿、骨穿……数不清的手术，在她的小身体上肆虐，痛得她不断打镇痛针。
她的大脑不断产生幻觉。
她的嘴里总是胡言乱语。
“啊呀，我见到樱桃小丸子啦！”
“啊呀，年子家的甜甜圈真好吃啊。”
“啊呀，我飞起来啦！”
……
化疗把她的头发掉光了。
她透过窗户玻璃看见了自己，认真地问我：“哥哥，我变和尚了，以后做不成你老婆了，你开心么？”
我说：“笑笑，你的头发还会长起来的，你不会是和尚。”
笑笑说：“长不起来的话，我就不做你老婆了。”
我说：“怎么，你不想管我了么？不想找我报仇么？”
笑笑怔怔地望着雪白的屋顶没再理我。
此后，笑笑被移进了骨髓移植仓，在里面呆了四十六天。
骨髓移植前的预植处理使她特别难受，不断吸氧，不断呕吐，只能靠营养针维持身体所需的能量。
骨髓移植手术完毕后，笑笑的皮肤开始排异，娇嫩的皮肤像剥皮的土豆，一片片变黑，起红疹，痒得笑知浑身抽搐，一层层掉皮，连她的小手心都没放过。
笑笑用微弱得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说：“哥哥，我变丑了，我不做你老婆了。”
我说：“笑笑你行的，你一定可以的，你肯定能做我老婆的。”
笑笑越来越瘦，医生不得不将一根半米长的管子埋进她皮包骨的身体里，直接把外源血氧输送给她的心脏，保证她的心脏不停止跳动。
医生说：“笑笑是他们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一定可以挺过来。”
但是，那天晚上，笑笑还是撒开我的手，独自远去了。
这个世界，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叫笑笑的女孩儿，站在我的门口，口无遮拦地嚷着要做我老婆。
这个世界，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叫笑笑的小女生，用那么恶劣的态度找我要蓝莓冰淇淋。
这个世界，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叫笑笑的小美女，与我一起坐在地毯上目不转睛地看樱桃小丸子。
笑笑走时，所有人哭得惊天动地。
但笑笑自己却并没有哭。
她脸上依然有三个酒涡。
就好像，她微笑着去了天国。
但是，笑笑，我一直认为，你应该做我老婆，这才符合你有仇必报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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