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熙十年 414年
五月,唾契汗、乙弗等部皆叛南涼,南涼王辱檀欲討之,邯川護軍孟愷諫曰:「今連年饑饉,南逼熾磐,北逼蒙遜,百姓不安。遠征雖克,必有後患;不如與熾磐結盟通糴,慰撫雜部,足食繕兵,俟時而動。」辱檀不從,謂太子虎台曰:「蒙遜近去,不能猝來,旦夕所慮,唯在熾磐。然熾磐兵少易御,汝謹守樂都,吾不過一月必還矣。」乃帥騎七千襲乙弗,大破之,獲馬牛羊四十餘萬。
河南王熾磐聞之,欲襲東都。群臣鹹以為不可。太府主簿焦襲曰:「辱檀不顧近患而貪遠利,我今伐之,絕其西路,使不得還救。則虎台獨守窮城,可坐禽也。此天亡之時,必不可失。」熾磐從之,帥步騎二萬襲樂都。虎台憑城拒守,熾磐四面攻之。
南涼撫軍從事中郎尉肅言於虎台曰:「外城廣大難守,殿下不若聚國人守內城,肅等帥晉人拒戰於外,雖有不捷,猶足自存。」虎台曰:「熾磐小賊,旦夕當走,卿何過慮之深!」虎台疑晉人有異心,悉召豪望有謀勇者閉之於內。孟愷泣曰:「熾磐乘虛內侮,國家危於累卵。愷等進欲報恩,退顧妻子,人思效死,而殿下乃疑之如是邪!」虎台曰:』吾豈不知君之忠篤,懼餘人脫生慮表,以君等安之耳。」
一夕,城潰,熾磐入樂都,遣平遠將軍捷虔帥騎五千追辱檀,以鎮南將軍廉屯為都督河右諸軍事、涼州刺史,鎮樂都;禿髮赴單為西平太守,鎮西平;以趙恢為廣武太守,鎮廣武;曜武將軍王基為晉興太守,鎮浩亹;徙虎台及其文武百姓萬餘戶於枹罕。赴單,烏孤之子也。
六月,樂都之潰也,南涼安西將軍樊尼自西平奔告南涼王辱檀,辱檀謂其眾曰:「今妻子皆為熾磐所虜,退無所歸,卿等能與吾籍乙弗之資,取契汗以贖妻子乎?」乃引兵西。眾多逃還,辱檀遣鎮北將軍段苟追之,苟亦不還。於是將士皆散,唯樊尼與中軍將軍紇勃、後軍將軍洛肱、散騎侍郎陰利鹿不去。辱檀曰:「蒙遜、熾磐昔皆委質於吾,今而歸之,不亦鄙乎!四海之廣,無所容身,何其痛也!與其聚而同死,不若分而或全。樊尼,吾長兄之子,宗部所寄;吾眾在北者戶垂一萬,蒙遜方招懷士民,存亡繼絕,汝其從之;匕勃、洛肱亦與尼俱行。吾年老矣,所適不容,寧見妻子而死!」遂歸於熾磐,唯陰利鹿隨之。辱檀謂利鹿曰:「吾親屬皆散,卿何獨留?」利鹿曰:「臣老母在家,非不思歸;然委質為臣,忠孝之道,難以兩全。臣不才,不難為陛下泣血求救於鄰國,敢離左右乎!」人辱檀歎曰:「知人固未易。大臣親戚皆棄我去,今日忠義終始不虧者,唯卿一人而已!」
辱檀諸城皆降於熾磐,獨尉賢政屯浩宜,固守不下。熾磐遣人謂之曰:「樂都已潰,卿妻子皆在吾所,獨守一城,將何為也?」賢政曰:』受涼王厚恩,為國籓屏。雖知樂都已陷,妻子為禽;先歸獲賞,後順受誅。然不知主上存亡,未敢歸命;妻子小事,豈足動心!若貪一時之利,忘委付之重者,大王亦安用之!」熾磐乃遣虎台以手書諭之,賢政曰:「汝為儲副,不能盡節,面縛於人,棄父忘君,墮萬世之業。賢政義士,豈效汝乎!」聞辱檀至左南,乃降。
熾磐聞辱檀至,遣使郊迎,待以上賓之禮。秋,七月,熾磐以辱檀為驃騎大將軍,賜爵左南公。南涼文武,依才銓敘。歲餘,熾磐使人鴆辱檀;左右請解之,辱檀曰:「吾病豈宜療邪!」遂死,謚曰景王。虎台亦為熾磐所殺。辱檀子保周、賀,俱延子覆龍,利鹿孤孫副周,烏孤孫承缽,皆奔河西王蒙遜;久之,又奔魏。魏以保周為張掖王,覆龍為酒泉公,賀西平公,副周永平公,承缽昌松公。魏主嗣愛賀之才,謂曰:「卿之先與朕同源。」賜姓源氏。
冬,十月,河南王熾磐復稱秦王,置百官。
十一月,西秦王熾磐立妃禿髮氏為後。
——《通鉴晋纪三十八 安帝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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