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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中,红旗闸不单单是能排能灌的水利建筑,更是一个地理标志,更有家与村庄的思维导向。
记得刚刚出门的头几年,没有私家车,也没有直达的长途客车。年底回家,火车轮船轮番转,到了铜陵再坐公交到横港。慌慌忙忙跳下车便风风火火朝渡口跑,渡船在江面上颠簸到达北岸天已擦黑。摸摸索索爬上江堤,坐上守候多时的三轮车,“突突突”声中向西奔去。我努力睁大双眼,迎着车身缝隙的寒风,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前方,寻找着熟悉的影子。冬夜如墨,村庄是黑的,树木是黑的,连同空气也变成黑色。只有三轮车的灯光像只大手电筒,一束光柱在黑色中忽左忽右乱蹿。直到它碰到红旗闸灰暗的外墙,才会反射出一丝微弱的光。但已经足够,它能让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到家了。
年年有岁末,岁末想得多,尤其是远在他乡。闲暇时间,刷抖音,专挑老家人的视频。便时常看到“红旗闸”的影子,似空中楼阁,立在弯曲蜿蜒的长红大堤边,从拍摄者的车窗外一晃而过。镜头尽管只有短暂的几秒,但我已知味知足,因为它早就刻在了我的内心深处,也刻在那一方游子的内心深处,任雨水冲刷,任日月摩挲不会模糊。
红旗闸下面有条看不见的涵洞,朝里,穿过江堤连接着圩内的红旗河;朝外,夏秋两季闸边的水会伸出粗壮的胳膊去纠缠长江的波涛。
最早对红旗闸的印象是觉得它如同地头看瓜的一个棚子,只不过外表抹着水泥,看上去比草棚子牢靠,密实。但孤独。一把长长的木梯尽头就是破旧的木门,一年四季难得打开过一次。后来江堤大修,抬高加宽,木梯改成了天桥。圩内的闸口也延长了不少,挨着闸口是八字型的石坡,斜斜地伸入水中。
以前从村庄的小路上江堤,旁边有个大平台,像是树上长了个大瘤子。平台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应该就是修闸时遗留下来的。圩区石头是宝,今天被人带一块,明天被人捎走一片,最后只有一些拎不上手的小石子。有次,嬉闹的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土块仗。我们程家墩和小院队的孩子成一派,对阵的是闸东边永墩永丰两个队的孩子。他们就在那个大平台上,居高临下,又有沉沉坚固的石子,砸出来是呜呜响;在下面的人用的是土块,出手有时便散成灰。这自然成为一边倒的战事。我还没准备逃跑,耳边就听到呯的一声,一粒石子击中旁边那个人的额头上。扭头一看,他用手捂着头,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不用再战,我们一个个都成了逃兵,那个挨了石子的人也不叫疼,几个人一起到了我家,敷上父亲的黄烟丝。他们走后,我在想,挨了石子的人,回家屁股上肯定还要挨上巴掌。
但孩子是不长记性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时间是一副最好的灵丹妙药。夏天一到,烈日炎炎的午后,几个人偷偷溜出村庄,穿过一片庄稼地,再翻过江堤便又到了红旗闸。无须任何预演,一个个爬上石坡上的栏杆,像水猴子纵身一跃,钻入水中,冒出头已在离岸两丈开外了。平静的河水被我们搅得七荤八素,红旗闸的倒影弄得支离破碎。
其实我更喜欢圩内的红旗河,夏天洗澡时能玩出花样。横着,可以比赛从河这边潜泳到河对岸;竖着,可以仰泳到几百米远的“备战桥”。还可以沿着河两边摸鱼,捉虾,满足一颗颗不安分的童心。
读初一那年夏天,圩内干旱。我第一次见到闸门大开,许多少年像看大戏似的趴在栏杆上,浑浊的江水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翻滚成大大小小的花朵。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诱惑中,有人呯地跳下去,受到刺激,更多的人入水。
成年后我沿江堤去枞阳,大桥。看到了王套闸,湖东闸,白荡闸,还有沙池闸。每座闸都像个暴发户似的,有头有脸有派头。大水之年,闸门大开,圩内的洪水像一条条巨龙游向长江。唯有红旗闸像个过早到了更年期的女人,不再着意打扮,默默地守候在堤边,守候着一个无法预料的未来。
最近又刷到红旗闸大修的视频,一排绿色彩钢瓦制成的围墙竖在江堤脚下,里面七八台大型挖掘机在河两岸忙碌,扒开日渐愈合的红旗河。
红旗闸终于等到华丽转身的时刻。
新建的叫红旗排灌站,以圩区排涝为主,兼排陈瑶湖洪水。红旗站排区范围南达枞阳江堤,北至环圩干沟、横埠河分水岭,东接拟建的沙池一站排区,西至拟建的王套站排区,涉及永久圩、花园圩及普济圩三、四分厂等圩口,总面积59.4Km2;排水承泄区为长江。
红旗站排区设计排涝标准为十年一遇,最大3日暴雨3日排至作物耐淹水深。红旗站站身防御红旗河洪水标准为30年一遇,穿堤涵防洪标准与枞阳江堤一致、即能够防御长江1954年特大型洪水。
但我实在想象不出红旗站建成后的模样。
岁月从未停止流转更替的脚步,转眼又到年末。如同我走过的那些光阴,从纯朴的程家墩,到繁华的大都市;从青丝年华,到浮世沧桑。
很快又能见到红旗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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