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蹲马桶是打开网易云音乐的,只有在卫生间里,我才能听听自己想听的水木年华,听听许巍,中间还夹杂着儿子在厕所门外大喊,爸爸,爸爸,你在哪里?
我又试了一下门把手,确定它是锁住的,然后看着手机里的许巍提着吉他在一个露天的体育场里潇洒地走。
十六年前,我第一次听许巍,是舍友的磁带里,他告诉我,听一下,这好听。我将磁带放进随身听里,那灰白色的小盒子当年姐姐买给我让我听英语的,但我用它来听音乐。我住在下铺,前方是窗,背后是白铁皮的行李柜,右手是墙,左手是一个长条的木桌,将我隐隐约约得围了起来,于是,我靠在行李柜上,听完了那首卡带,《时光》、《蓝莲花》、《天鹅之旅》《星空》,然后在一遍一遍的聆听中我竟然也学会在嘴里哼唱几句。尤其是在空旷无人的教室里,我和那位舍友一遍一遍地哼唱“就在那分手的夜晚”,自以为歌声忧伤,其实现在想来那破锣嗓子应该是哑涩而无聊的。内向的性格和封闭的高中生活并未馈赠给我们“笑容如晚霞般”的姑娘,但我们唱的却那样深情而婉转,仿佛能润湿自己干燥的过去。
2007年,到处有人在高声“Dilililidilililidenda”,仿佛每个人都有仗剑走天涯的梦,每个人都在酒醉中醒来,周围的人都知道有个许巍唱出了他们的心曲。可是,我们的青春即将逝去,大学时光马上星散,我们在毕业的狂欢和就业的迷惘中哀叹着“仗剑走天涯”的梦已不配拥有。
一晃,十年过去了,再次看到许巍。
青春还在,远方已无。
生活已经没有太多的可能让我们去抒情和吟唱,只有日复一日地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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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孙悟空来,《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只给我们展现了整个取经路上最为惊险和刺激的过程,但事实上,取经更多的是那些无穷的琐碎和无聊。鹰愁涧中,小白龙吃了白马,唐僧哭泣自己没有脚力,孙悟空恼他脓包性,说这就去让那白龙换马。可唐僧又怕白龙偷袭,扯着悟空不让去,悟空“越加嗔怒,就叫喊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哏哏的吆喝”,那是我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一句话,原来腾云驾雾追风逐电的大圣面对脓包性的唐僧,竟然如此不堪。
现在忽然想起,那时候的孙悟空就是我们,而他保护的唐僧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一路护佑,不仅要面对配种拉郎的诱惑,还要面对生抢硬夺的劫难,我们能怎样呢?
青春总是不懂得负重前行,所以总想着一棒子打到天上去,以为那里有没有灰尘的宇宙;青春散场,才明白自己需要处处周全,步步维护,方能最后朝圣,迎来真经。
儿子的叫喊又在厕所门外响起,看着许巍在话筒前肆意地歌唱,我已没有了任何的感动,只知道我得尽快出去。假如还有感动的话,那应该是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自己什么事也不做,什么事也不想的时候。
然而,事实上,人到中年,路遥马瘦,哪能有个清空的自我呢?即便是诗和远方,也得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考虑吧?生活的琐碎其实远难用苟且来形容,只不过是对现实的一种厌倦定义罢了,醒来之后,又有谁能轻轻松松放下一切来到远方呢?青春不再,生命的下一程为我们加上了赖以生存的事业,为之奋斗的家庭,九九八十一难不仅要应付远方那些妖魔鬼怪,还要对付眼前的一日三餐。
青春已散,苟且长存。生活只有一个一个的琐碎的脚印才能走完的路,听罢歌曲,我们还要继续前行,向着远方的苟且,毕竟,那里是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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