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行海人住在海边。说是一群,只有把他们集合起来才成群,平时都是各行各的海,各有各的地盘和"海"盘。插一面小红旗,旗杆六七米高,是地盘的标识,又是路标。他们的房子就在海滩的边上,海浪的"雨"不知什么时侯就会掉进屋里。海边的村子就像野草不声不响的就长出来了,行海人就有了自己的村子。没有村名,也没什么组织,每个行海人自己领导自己,自己管理自己的地盘。
据说,当年郑和下西洋时到过这里。
我们这个没有名子的村是海南的最东边,我们每天最先看到日出。行海人吴气孙说。
每年中秋我们这里的月很大很圆,城里人要坐车到这里赏月,我走出棚子就能看到月亮。吴气孙对文昌作家欧大雄说。
欧大雄对吴气孙说,回家去,靠种田或是养鱼致富。
不回去!人家抢都抢不到这职业!
吴气孙的同事钱万秋也说,行海除了为赚点钱,还图自由。
钱万秋家在海口,一退休就跑来这里行海。退休前在地矿局工作。儿子在海口做生意。
吴气孙祖上三代行海。爷爷行海五十多年,人称寮王。爷爷那年碰上一群抬着财宝上岸的人,据说是群被海盗,被这群人挖了双眼,不久又掉进海里,说是被鲨鱼吃掉了。爸爸行海四十多年。四十三岁那年,日本兵来了,他举着鱼杈瞪眼看着日本兵,被枪杀,据说尸肉被海鸟吃了。吴气孙三十多岁开始行海。欧大雄十多年前采访吴气孙时,吴气孙已六十八岁,行海三十多年了。一辈子没结婚,除了过年拜祖宗才回家,平时就住海边。
和陆地一样,大海也出垃圾,有自产的海垃圾,像死鱼死虾死龟和海草珊瑚什么的,有人产的,像沉船木料海绵轮胎什么的。海南的海岸线上有上千名行海人。行海人拾到的最多的是塑料,海绵,轮胎,木料,章鱼壳。
就怕拾不到,不怕卖不掉。钱万秋对欧大雄说。一斤塑料五毛钱,一斤海绵七毛钱,一斤章鱼壳一块多,一个废轮胎十块钱。还能拾到铁杉,檀木,红木,红木值钱,一支红木可以卖上千块钱。有人行海在家盖起了楼房,叫拾海楼,也叫海垃圾楼。
大海像是对陆地不服气,永远都在拍打海岸,永远都在向陆地发起冲击。吴气孙说,大海越来越大,海岸越来越窄。他在海边的房子被海风刮倒过好多次,被海浪卷走过三次。他说,总是住新房子,这辈子住的新房最多。
台风打来时,海浪高得吓人,有几层楼高,看多了,倒觉得好看。台风一过,是行海的好时候。吴气孙说。
欧大雄和吴气孙说起婚事,说起女人。
"他说单身生活,无家庭,无妻无儿,无牵挂也好。我名叫气孙,要结婚有孙子,可不把他们气死了。他又说他的名字就说明他一辈子没老婆。为什么呢?他说:'吴气孙,就是无子孙。'"
"我们用开玩笑的方式问:'你至今没结婚,身体又好,不想女人?'吴气孙说:'怎么不想,那想法生来就有,也无师自通。'并告诉我们,开始想女人很难受,比肚子饿了还难受,心很烦燥,裤裆里那支东西也老翘动,但久了,就习惯了。现在不大想了,想到的就是行海捡到值钱东西,攒点钱孵老,老后足笨目花,行不了海。"
"‘有娼妓来过吗?‘我问。…`没有,有那东西来就麻烦了,就睡不着觉了。在这里妙就妙在好睡。‘"
也有行海的女人,年轻的,年老的,都有。
人称海婆的行海老妇爱大海。她说,她什么样的香水都见过,海上漂来的香水打烂在石头上,香气一飘就是十几天,但她嗅不惯香水味,最香的还是海水味。
海婆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曾是乡里的团支部书记。她从小就行海。她老公以前是粮所主任。年纪大了以后,有工作和做生意的儿女都劝他吃闲享福,她说,看不到海浪,嗅不到海腥,就腰酸背痛。
海婆说,行海人比大干部强,起码吃的海鲜比他们的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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