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小记

母亲小记

      这段文字本应该写在母亲60岁生日那天，但可能因为整日教人摆弄文字，怕反被文字所累，抑或是某些“近乡情更怯”等不知名的原因，终究拖到了今日。

      我的母亲，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今年61岁，当了十年民办教师，干了三十多年农活，和父亲靠微薄的收入把我们姐妹三个抚养成人，从来没听她叫苦说累，只是近来偶尔听她说后背和膝盖有点儿发冷。

      儿时的时光模糊断续，记忆定格在我初中的每一个早读的清晨，母亲总要在我出门前喊上一嗓子：骑车注意安全，到了村头下坡慢点儿昂！每日重复，从未间断。我从高中开始外出求学，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母亲在我每次离家时久久目送的身影，我坐在老爸摩托车后座每每回头，都能看见母亲在挥手相送，有时甚至泪眼婆娑，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

      结婚后，我才真正以一个成人身份与母亲相处，对母爱的体味才愈发深刻起来。

      母亲对我们的爱平淡、深沉、从不言说，而是凝在她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中，浓得化不开。我生孩子时剖腹产，从产房出来躺到病房床上，其他人都在围着孩子谈论着二胎、孩子长相等等。母亲却默默地坐在我病床边，用她常年辛劳长满老茧的双手，一遍遍按摩着我麻药未消、还肿胀的双腿......第二天医生嘱咐我下床活动时，看着我动一下都撕心裂肺的表情，母亲突然说了一句：“不生了，就生这一个，再也不生了。”语气相当决绝。我知道，疼在我身更疼在娘心。

      住院三天，母亲日夜在旁，哪怕我老公让她回家休息，哪怕给她在附近租好了旅店，母亲总说，我哪都不去，我睡不着。母亲的心思我懂，尤其是我做了母亲，陪伴了孩子这些日日夜夜后，更深深明白：所谓的睡不着，是因为有牵挂啊。出院那天，没有任何约定，婆婆急步把孩子抱上车，母亲扶着我慢慢走在后面，每走一步都嘱咐我慢点儿走、别扯着刀口，还不停地给我拢拢早已包裹的很严实的衣帽。

      母亲从我生完孩子第十七天开始，来照顾我坐月子。她不知从哪里听说坐月子要做满42天，坚持让我42天再出月子。于是在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她白天做饭洗衣、照顾孩子，晚上呢？任凭我和老公如何劝说反对，母亲坚持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在这一个月里，她没有睡过一个整觉，而且只要孩子一哼唧，她总能先我一步把孩子抱到我旁边。开始我都是起来坐着喂孩子，怕孩子呛奶，母亲却坚持让我躺着喂。常常是，我喂着喂着、孩子吃着吃着都睡着了，母亲负责放好孩子，给我盖好被子。这一个月啊，每个夜晚我都是迷迷糊糊地听着母亲轻声哼着：“ao～ao～ao～ao ”哄孩子的声调睡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母亲把对我们的爱，毫无保留地、甚至加倍地延续到我们的孩子身上。母亲从去年沐言十个月，开始长期帮我带孩子。都说带孩子累，母亲却只说，跟孩子在一起很快乐。她对孩子的爱甚至远远超越了我。她陪着孩子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她的身影凝在孩子的每个笑靥里。日子虽平淡，但她对孩子的付出却每每让我动容。一次小沐言刚刚洗完澡，我用浴巾把她包好，跟母亲说：“妈，去阳台上把沐言刚晒干的衣服拿来给她换上。母亲马上就去拿了。可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回来，而且两手空空。我有些哭笑不得了，心想母亲的健忘症愈发严重了。正想取笑她，只见她讨巧又略带神秘地朝我笑笑，顺手从怀前衣服里掏出沐言的衣服。接着解释道：“衣服有点儿凉，我给沐言暖和暖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罢，开始给宝宝穿衣服......我站在旁边，心里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在剧烈地翻涌。眼角早已被泪水打湿......窗外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母亲和孩子身上，母亲的白发、宝宝的笑脸在阳光下镌刻着一段关于爱的岁月悠长......

      这就是我的母亲。我想，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是如此。她们各有各的性情，她们表达爱的方式也不尽相同，但爱孩子的心都是如此纯粹、自然、浓烈。关于母亲，要写下的实在太多太多，但写出来的文字，又太过苍白......

      如今，我和小沐言也拥有了这母女的缘分，可能上苍是以这种安排，让我换个身份再来体味母爱的千转百回、个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