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再来了一次敦煌,算是故地重游,就像不得已看了两遍的《至暗时刻》,“形”层面的东西更司空见惯一点,离开快节奏的魔都到几千公里之外的西北,能够让大脑许久未运作的区域可以转动一番。
敦煌的兴起源于强汉对西域凿通的壮举,现在关于汉代的精气神,较难见到还在呼吸着的(比对还呼吸着的罗马)。可以参考的,一方面是司马迁的《史记》,一方面是诸如汉赋这样的文学作品。
可惜那时敦煌并没有开窟,所以不得已见到与秦代同样好水德的汉代的风采。亦或是他们曾有来过,这边的地理人文环境也容不得他们保存至今。前段时间挖掘出来的海昏侯墓,会让人欣慰,是在一个相对可算是稳定盛世的时代重见天日。
两汉以后的魏晋南北朝,是个政治上的乱世,但是北魏北周北齐这些政权都有很强的佛教信仰倾向。国家不幸诗家幸,非大一统的集权政治,倒是带来文化融合与创新的空间。敦煌开窟在这个时代,从美学角度审视,很有现代抽象派们的那种张力。甚至于亚历山大大帝东征之后,把古希腊的雕塑艺术也带到了印度,借此机会在河西走廊有了一个“中国特色”的生根发芽。
全球化的进程从未中止过,从那个南北朝时期的敦煌可见一斑。可惜这块土地上曾经作画雕塑,创造过世界文化潮流的无名巨匠们的后人,现在听的歌是日韩的,看的电影是好莱坞的。如果GDP之后没有文化的再一次发轫,就好像充满印度与中亚风情的南北朝敦煌一样,隐约让人觉得一声叹息。
隋唐时期的敦煌,是敦煌之所以为敦煌的主要原因,在壁画上看到的唐代的建筑风格、城市布局,与前几天的《妖猫传》一对应,看出来陈凯歌导演还是花了许多功夫,还原度极高。现代的电影技术与一千多年前盛唐画师们的作品,即使只在表象上的共鸣,是让每个向往那段历史的人心驰神往的。
每个国家都有重回历史最强盛世的大国梦,阿三觉得自己不是阿三,不列颠的绅士们觉得日不落离得也没有那么远,即使美利坚也自诩他们是凯撒大帝两千年前伟业的继承人。对于当前的天朝而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指经济富庶的复兴,也是指像当初唐军战斗力之强的复兴,或是李白们的复兴,也应该是很多个敦煌基于文化融合与对外输出的复兴。
来到河西走廊之后,看到满天黄沙的荒凉,的确是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河西走廊,但也是边塞诗人们豪情万丈的河西走廊。就着祁连山的融雪,随着铁骑一路高歌,化作怒目的金刚,也可以化作婀娜的菩萨,端坐中央的佛法象庄严,就像是在文化碰撞中兼容并包的恢宏气度。所以唐朝乐队才会有那首《梦回唐朝》,是吧。
盛极而衰是文化的一般规律,可以认为这也是一种“康波”。盛唐以后的作品就没了唐代的雍容气度,最后到了清代就更是粗制滥造,虽然这与政治文化中心的迁移有关。文明的起起落落甚至消亡让人感慨:那些创作了玛雅立法的后人在哪里?当初建造金字塔的古埃及人与现在的埃及人根本不是一个人种。
从更宽广的层面看,敦煌一千多年的历史变迁,在欧亚板块内部的刻度上,的确是沧海一粟。大航海时代几百年来的影响至今,有了上海广州这样的城市崛起,中间还有扬州这样随着内陆河运所兴盛过的城市,起起落落如梦一场。说不准在未来的太空时代,为了与外太空交通便利,人类的城市中心会迁移到赤道去。但即使这样,相比较以几千万年计数的地质变迁,也不过是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罢。
只是有一点是好的,隔着一千多年,我们还是可以为诗人们的妙手偶得击节赞叹,上海中心造的再高,也没人想到“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以及,虽然经历了那么多年的磨难,对于敦煌那些壁画与雕塑的美丽还是能震撼到我们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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