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

文｜时光

接连下了一周的雨，潮湿阴冷的天气让本来就淡的年味越发冷清。

在家打扫大半天，才想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过门。随口问儿子要不要去超市逛逛，儿子竟然爽快答应，遂冒雨安排。

逛完超市又拐进旁边的肯德基，给因为生病忌口三周的儿子解解馋。虽然不是饭点，肯德基人却不少，只有点餐台前面的一排长餐桌中间有四个空位。点好餐，儿子开始叽叽喳喳给我讲名侦探柯南中的故事情节，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这时听到右边一个女人对她旁边的男人说：“你知道吗？我今天中午才刚刚哭过。你看，我现在眼里还有泪痕。”

一个女人向一个男人分享情绪，还让他看她眼里的泪痕？这关系怎么有点让人想入非非？……

我承认我邪恶又八卦的心被点燃了。很克制地将头转动90度，用眼睛的余光轻快地扫过去。是一个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和一个穿粉色小香风外套的女人。他们坐在长桌子的同一侧，看不出亲疏远近。直觉告诉我他们不是夫妻，也不像情侣，但这大雨天约出来，谈话的内容似乎还有一点点暧昧的关系。咳，这该死的八卦之心！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儿子的话题上，并暗暗鄙视了一下自己。

“那我们就这样成交吧，就当你少赚点，帮帮姐。”旁边女人激动的声音又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本能转过头去，看到粉色衣服的女人一把握住男人的手，似乎要强行成交一桩生意。男人看上去有些腼腆，有些为难。不过那种为难，就像是心里已经达成交易，但导演还没有喊咔，演员还需要再演一演的感觉。

老天，这个“傻大姐”不会是被这个“小白脸”骗了吧？卖保健品、减肥药、美容卡、拉下线、投资什么奇奇怪怪的项目……我又忍不住在大脑里编制各种可能，然后想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提醒一下这个小姐姐，大过年的不要被骗了。

剧情转变后，我更加留意起他们的谈话。心想到底是桩什么生意，她作为“买方”还那么主动着急。

“就这样吧！六个点给我，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做生意真的太难了，我今天中午真的是哭了一场才出来的……”

粉色衣服的女人越说越激动，似乎挤压在心里情绪急需一个出口表达出来，尽管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她办理贷款业务的对接人。

从女人谈话中得知，她自己开了一个店，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只知道店面每个月需要两万多的房租，店里还有两名工人要付工资。

开店的时候，她手头只有几万块钱，但她有很强烈的愿望要开这个店，通过这门生意赚大钱。她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拉拉借借欠了一身债把小店开起来。

可惜经营小店并没有那么容易，前段时间她就出现了经济危机。她说：“我打电话给我妈，逼着她给我钱，我妹妹也给我打了一些。我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了，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个店无论如何也要开下去的。”说到激动处，她的声音几度哽咽。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开这个店，也不明白这口气到底是什么。但我不了解她，没有资格去质疑她的选择。只是感觉她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囚笼里的苦苦挣扎。

也许是她的倾诉欲太强烈，说了太多自己的苦。旁边的男人似乎有点担心她的还款能力，于是她又说：“我是打算在上海买房，做大事的人。想做大事的人不会拿自己的信誉开玩笑，所以你放心，我肯定会还款的。”她一再强调自己是要做大事的人，困难只是暂时的。

他们就贷款利率达成共识，她在他准备好的一张单子上签字，回答他关于这个手机号码用了多少年，登记的微信用了多久，她与孩子的合影在哪里等等问题。

最后，他接过她的手机，认认真真地翻看着里面的内容，她十根手指头插进酒红色的卷发里，头深深埋进臂弯里，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很久很久，直到我们离开肯德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