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彼岸花畔，三生石前，忘川河边，有一个人在煮着一碗忘川。

“饮下这杯忘川水，前尘往事皆了忘……”

那是一个从来不会老的女子，她长得极美，可她的眼神全是空洞无光，美则美矣，却终究美中不足。

至于她什么时候来的，谁也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她便出现在了这里，一个人，一鼎青铜小炉，一抹紫霞灵火，煮起了忘川水。

“一杯忘川，了却今生，我要忘了你，忘了你啊！”

起先，她将忘川饮却一杯又一杯，她的泪流了又流，终于有一天，她再也看不见了，她也终究忘记了自己是谁。

“你是谁？我又是谁？”

听见渐渐靠近，而后停在她的身边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想了想，她又低下了头。

“我是冥帝，以后你便唤作孟婆……”

她眨了眨眼睛，不理会那人，冥帝也罢，孟婆也罢，明日她便忘记了。这么多年，她什么都忘了，却只记得她爱喝这忘川水。

“她是谁？她为何在此？”

青衣长袍的仙人自云上落下，他看着那个在忘川河畔的女子，眼神中有淡淡的哀怜。

“她是孟婆，冥帝让她在此著孟婆汤。”

被问道的人不知道这孟婆在此待了多久，他们只知道，孟婆就是孟婆，那个煮着孟婆汤的女子。

“你？”

那仙人径直走到了孟婆的面前，孟婆抬起头来，那一双空洞的眼神毫无焦点，他的心忽然猛地一抽痛，紫菱，你何至于此。

“你是谁？我是不是曾经认识你，你的气息好熟悉，好像在梦里见过。”

这是孟婆第一次在忘川河畔说这么多话。

“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便也罢了。我是磬尧，我来接你回家。”

磬尧收起了手中的剑，伸手便将孟婆扶了起来，他的手自她的眼睛上划过，手心里传来她睫毛轻颤的触动，他的心里却似有千刀万剑划过。

“你是谁？我又是谁？”

“紫菱，我是磬尧啊。”

“你是谁？”

……

“冥帝，不好了。忘川来了个怪人。”

“他自称是磬尧，他什么也不做，只是不停地和孟婆对话，可是，您也知道孟婆她……”

冥帝在座上出神，磬尧，紫菱你等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丫头，你为何要喝这忘川水？你可知道，喝多了，就什么也都不会记得了？”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忘记他。”

“他是谁？”

“我本是青丘的一只九尾狐狸，一日贪玩，跑去了凌霄山上戏耍。便是在凌霄山上，我遇见了磬尧，那时候的他啊，一袭水绿色的长袍，看上去就像是一颗水灵灵的碧玉果，我一时没忍住，就……冲上去咬了他一口。呵呵，如若我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我大抵是不会去贪这一口的。”

“后来呢？”

“后来啊，我被他扣留在了凌霄山，跑也跑不走，我便也就留下了，日子一久，我便喜欢上了这颗小白菜。只是，谁知道，三千年的相处，抵不过一句话。他为了一个百花仙子，竟是将我打回了原形，撵了出来。你可知道，他打我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

回想起和紫菱初见的时候，那紫菱还是记得事的，这小狐狸着实是可怜的，他也不曾阻拦。

“磬尧仙人，您来地府有何贵干？”

“紫菱是我的妻子，我来接她回家。”

“哦，既是妻子，缘何她要饮下一杯又一杯忘川，只为求一个忘字？”

“都是我不好，千不该万不该为了那百花……”

原来当年百花仙子一直喜欢磬尧，听闻磬尧和紫菱在一起了，百花便以紫菱的性命做要挟，要他离开紫菱。

彼时磬尧只是想着要让百花相信，便狠心将紫菱大伤，他本想早日脱身之后便回去找紫菱，只是没想到百花给他下了灵蛊，数千年的时光过去，这灵蛊终究是不敌他心所爱。

啪嗒

啪嗒

紫菱的泪水落在了忘川水里，激起了点点波澜。

“为什么，为什么，我永远都不能忘记你。磬尧，你为什么要害我这么久？”

“紫菱，我们回家……”

“走吧，小丫头。”

我喝了那么多忘川水，终究抵不过你的一句呼唤。我渡尽了红尘千万人，缘来只是为了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