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狗的忠诚

狗的忠诚是被人类压迫与选择的结果

狗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无论主人多么地贫困，狗都对主人不离不弃。狗在感情上亲近人，在行动上听人的指挥。绝大多数情况下狗不攻击主人。狗还能看懂主人的暗示，有的狗甚至会牺牲自己的生命来营救主人。

忠诚可以看作是狗的价值观。那么这个价值观是怎么来的呢？

人在长期饲养狗的过程中，对狗进行了人工选育。对于那些听话的狗，能听懂主人暗示的狗，人类给它更多的繁殖机会，提供给它们与其后代更多的食物。对于那些咬人与不服从的狗，人类则坚决对它们进行扑杀。久而久之，只有那些忠诚，听话，乖巧的狗才能活下来，所以狗就变得忠诚，听话，乖巧了。

人的竞争力远远高于狗。人可以没有狗而生存，而狗如果没有主人，沦为野狗的话，竞争力就急剧下降。人可以随意杀死自己不喜欢的狗，而狗不能随意杀死自己不喜欢的人。人有能力饲养自己喜欢的狗，而狗没有能力饲养自己喜欢的人。人对狗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人知道怎样对狗进行选育，所以人可以随意操纵狗的价值观。虽然人类与狗是合作关系，但是在这段合作关系中人是占据主导的。人的信息处理能力远远高于狗。人可以用一百万种方法去操纵狗的价值观。而狗虽然也可以进化，但是由于它进化的速度远远不如人的信息处理速度快，所以它永远都不可能翻身——直到它们的信息处理能力变得比人强，如果有那一天的话。狗忠诚于人，而不是人忠诚于狗（少数特例除外）。

狗的忠诚，很显然不是它们自己深思熟虑的结果，也不是自然状态下有利于它们生存的性状，甚至不是在与人共存的情况下对它们自己最有利的性状（对它们最有利的性状应该是偷奸耍滑，欺骗人，尽可能地自私）。它们的忠诚只是出于人类的设定。狗只是受这种设定支配，并在人类的支配下生存着。至于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它们并不清楚，也没有可能清楚。

即使狗的智商提高了很多，可以进行理性思考，只要它的信息处理能力与竞争力还是不如人类，它们对人类的忠诚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因为它们最重要的生存资料来源是人类，它们的生死操于人类之手，它们无力反抗。与其反抗，不如变得更忠诚，这样它们还可以获得更多的生存资料。除非哪一天它们的智能超过了人类，它们的竞争力与进化速度超过了人类。否则的话，理性也无法改变它们的价值观。

对一只理性的狗来说，相信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在世间生存，与相信向人类效忠是最重要的事，两者哪个对它们更有利？在通常情况下，还是后者更有利一些。只要后者更能使狗生存，那么相信后者的狗就会占据多数，后者也会成为狗“思想界”的主流。虽然事实上，一味地向人类效忠是要承担很多风险的。

狗如果有文化和思想，它们自然会认为忠诚是自己非常重要的传统与信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就好像很多人认为自己的传统、信仰是不可侵犯的一样。它们的信息处理能力远远弱于人，所以它们的信息是受人操控的，是以人类的利益为核心的。而它们自己完全无法跳出这一圈套。

主体的信息处理能力只要足够高，它就可以操纵信息处理能力不够高的主体的价值观。所以，只有那些信息处理能力最高的主体才可以具有自主的价值观。虽然对于他们来说，这价值观也不是由他们自己来决定的，而是由他所在的文明圈中传播的信息决定的。

人性本质上来说是信息。这信息不是基于基因，就是基于大脑。这些信息之所以存在，也不一定是人类自己深思熟虑的结果，更不是什么神灵的恩赐。它只是在漫长进化与发展之后所形成的一种结果。尽量往高贵了说，它也只不过是一种“高于个体的存在”。人的各种精神性状，包括忠诚，友谊，关爱与嫉妒，来源都与狗的忠诚属性没有什么两样。它们都不过是人类在传承文化与继承基因时，由于信息处理能力有限而不得不“信”的信息。

如果我们认为忠诚是一种可贵的属性，那么我们可以把它认同为自己的一部分，并且践行这种属性。一方面，人和人之间总是需要合作的，忠诚的人比较容易被人接受，委以重任。选择做一个忠诚的人可以是一个理性的决定。另一方面，即使这种决定不是理性的，也可能从经验角度来说是明智的。因为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大风大浪，还是有许多忠诚的人活了下来，所以这种属性至少不是绝对有害的。但是我们需要明白的是，忠诚也好，不忠诚也好，它只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设定。它从来都不是神圣的，也永远不会是神圣的。如果有明确的原因让我们摒弃它，我们只需要承担风险与收益评估的责任，而不必考虑背叛的事。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能对价值进行广泛全面的分析的。一种价值观有没有好处，可能要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尺度上才能显现出来。所以，我们一般还是不得不接受大部分的价值观。我们在《从信息的单位说起》一文中说过，我们用什么单位来处理信息，取决于信息处理的能力。如果一种价值观真的需要几十年上百年才能显现出它的价值，那么我们很显然不得不把它当作一整团来处理。要么全都接受，要么全都不接受。人只接受成功者的信息，或者大家公认的信息。即使他们不能判断信息细节的正确与错误，也不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