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那一年初夏,春生和建发打了个赌。五月的一天,午休时间,春生和建发从满屋子咬牙放屁呼噜声中溜出来,从杨树丛中石头砌筑的宿舍绕过了食堂,穿过一排青砖红瓦的教工办公室,走过一条校园甬道和两行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他们躲过一片聒噪的蝉声,来到阳光底下明晃晃的操场上。
他们只是想走出来蹓跶蹓跶透透气。走着走着他们发现了一处喜雀窝,在那棵高挺的老楸树顶的枝杈上,大楸树紧挨着操场北边石头围墙。不知啥时候从哪儿飞来的喜雀,用长长短短的干树枝勾连错落为自己混搭而成的小窝。春生猜鸟窝里一定有鸟蛋,建发提议谁能爬上树顶掏下窝里的鸟蛋,谁就帮谁抄下午的复习卷儿。他俩拍手约定赌一把,春生说,我先来。
遮天蔽日的大树,树干粗到一人抱不过来,春生人长得精瘦,却身轻如燕、矫如顽猴,他吐口唾沫,甩甩膀子,两只细胳膊缠住树干,手脚发力,三五除二,转眼间爬上高高的树端,触手可摸的鸟窝近在眼前,春生一阵欣喜,他左手攀紧树枝桠杈,右手灵巧的伸进鸟窝,脸上惊喜的表情倏然惊悚而栗。树下不长眼的建发压低声音在问,春生,摸到了吗?鸟窝里有几只蛋?
滚一边去!春生低吼了一声,甩手扔下一段小指粗细的软绳子,建发跑过来,细看了一眼,是一条褐黄色的幼年的小蛇。建发弹簧似的蹦起来,惊得屎尿哗啦。建发怒从心起破口大骂,春生,恁娘那个……
小蛇儿晕死在树荫斑驳的阳光下,一动不动。春生从树上“吱溜”滑下来,盘腿与建发面对面坐下来,俩人不再理会那条可怜的小蛇,他们关心的是复习卷儿的事儿,他们开始平心静气讨论复习卷儿谁来抄的问题。
反正我不抄!建发很坚决,咱赌的是鸟蛋,不是小蛇,况且俺还没爬树呢,敢说俺摸不到?
春生眯起小眼笑了笑,不急不慌地说道,那你爬呀,只要你爬得上树顶,够得着鸟窝,咱俩顶多算平手,话就当没说。
建发手搭凉棚,抬眼望望大楸树高大挺拔的树身,一股子燥风涌来,额头上热汗淋漓,心底下却凉了半截,他强作镇定问春生,那鸟蛋呢?你总不能捉条小蛇胡弄吧!
鸟蛋在蛇肚子,春生说,肯定的!
你哪只眼看见了?建发胖嘟嘟的脸盘子上眼珠子瞪得像鸡蛋,你说说,鸟蛋谁看见在蛇肚子里?
别耍赖,耍赖死全家!春生冲建发晃晃青筋暴起的铁拳头。
要不这样,咱也别争了,建发瞅了一眼小蛇说道。他心里打怵的是春生那双贼硬的拳头。春生人长得虽瘦,不代表没有二两干巴劲儿,他个子高,出拳快,打人狠,学校哪个皮孩子没领教春生的铁拳,人家不惹事不怕事,打架却是一把好手,建发人虽虎实却废柴一个,平常作下麻烦事儿指着春生拳头罩着。建发咬住春生左耳垂子道出来个权变之策,春生呼扇呼扇长睫毛,大张着嘴巴椤了老半天。
春生建发的学校是一所普通中学,虽然站在僻远的乡镇上,但还是集中了十里八乡最好的生源。高三设置三个班,一文一理,还有一个复读班,往届落榜的理科生单独招一个班。文科落榜生复读的人数少,直接插在应届班。校门口宣传栏张贴着大红喜报,每年有三五个考中本科,和十个八个大专中专的学生,他们的姓名被毛笔的行草字体填写在喜报上面。学校最亮眼的就那么点事儿,已经不错了,至少为想读书的孩子提供了更多的幻想和憧憬。学生们大都农家子弟,也有少数机关子女,象建发这类人。
建发他爸最早在食品站杀猪,人称鬼头刀老李,当年全镇的肥猪大多死于他的屠刀之下。老李这个人,春生对他不眼生,在校园里经常碰到,提溜着一串猪腰子来学校找人。老李长得肥头大耳,身宽体壮,像极《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奎,老李猪杀得好,拽起两条肥猪的前后腿,扔铁架上,鬼头刀起,一刀毙命。老李不辞劳苦,十几年如一日为全镇人民群众提供着新鲜的猪肉。他年年是先进,岁岁得奖状,前年被上级提拔当上站长。建发他爸老李吃国库粮当国家干部,建发家的日子比春生这样的农家子弟滋润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下午的阳光依旧灿烂,校园的林荫道上,一阵柔风吹过,空气变得清凉,柳燕撑一把荷花伞,穿一身碎花雪色长裙,扎一只马尾辫娉婷款步,姗姗行走,柳燕儿是文科班顶呱呱的学霸,1米7几的大个、肤白貌美,倾倒一城。柳燕家境不错,爸爸是镇里的宣传干事,妈妈在粮所当主管会计,出身在衣食无忧的殷实人家。柳燕是有抱负的孩子,假期爸妈带她去过很多城方,名胜古迹,高山大川,美丽的海岸,繁华的都市,让她领略了心驰神往的诗和远方。她想考最好的大学,她还想到世界上最美的地方走一圈儿。
下午是历史复习课,历史课老师是一位胖胖的短头发高个子中年妇女,姓王,工农兵大学毕业,农校学兽医的,最早分配到畜牧站,女孩子给牛羊配不了种,下村庄为养殖户又劁不了猪,吃闲饭派不上用场。站长对分来的女生很不满意,恰巧当年学校缺老师,镇上就把她调过来,起初教语文,但老是把“黔之驴”读成“今之驴 ”,把“乡音未改鬓毛衰(cui)”,读成“乡音未改鬓毛衰(shuai)”,如此等等。校领导组织听过王老师的几节课,感觉畜牧站出身的任课老师,语文水平实在不堪,况且教的着实吃力,于是校长招呼学校班子商量了一下,后勤主任李老师建议,让她来食堂卖饭票吧,估计干这活儿能胜任。教导主任咬着笔杆皱皱眉想了半天,跟校长汇报说,史地组还缺个历史老师。
王老师从语文教研组搬到了隔壁史地组,开始接高一年级的历史课,反正上课读课本,念白字也无妨。“历史课只有故事性,没有技术性,不像语文课要观察要思考要理解要分析,什么古译今通假字诗词赏析古文背诵,脑瓜子绕来绕去细胞累死一大片。历史课教起来轻松,只要哄着学生不睡觉就行。来史地组不久,王老师很快体会到教授历史课的乐趣。
历史老师先是把上一课复习卷的答案校正一番,接着开始散发飘逸着油墨醇香的新复习卷,王老师告诫大家,马上预选考试了,预选不过关,你有再聪明的脑瓜,多大的本事,也没机会考大学了,大家都提起精神认真做试卷,否则等着回家扛锄头吧!
王小玲和柳燕一桌,王小玲是历史课王老师的亲侄女,仗着姑姑当老师,重要的是仗着他爹在北关村当支部书记,王小玲目光及顶,飞扬跋扈,而且喜欢打小报告,春生每次犯事,总躲不开王小玲这把搅屎棍。有一次,上语文课,教语文的孙老师拖堂了,正当孙老师面对黑板奋笔疾书时,春生内急,就发动群众起哄,男生们要么吹口哨,要么大声吼叫,要么拍桌子。孙老师转过身,目光奚利地在教室里扫了一圈,问,谁干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是春生挑起来的,他最先吹的口哨儿”。王小玲“吱啦”推开板凳站起来说道。“春生,滚出去!”孙老师声色俱厉,三步并做两步把春生拧耳朵拽出门外。孙老师退伍军人出身,身手敏捷,出门就把春生一脚踹翻,然后是一顿胖揍。春生被打的屁滚尿流,生无可恋。春生那次三天屁股疼得还坐不了板凳。王小玲和春生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柳燕把新发的复习卷儿铺开,准备将那只印有小黑猪图案的丑陋的笔盒子打开,拿铅笔答题。铅笔盒中午刚刚和王小玲换过来,王小玲嫌自己的笔盒太老旧,图案也不好看,就强势换走柳燕的新笔盒,柳燕的笔盒印着《哪吒闹海》的手绘图案,画面生动,色泽鲜艳,非常漂亮,是过年的时候在北京当军官的舅舅回乡探亲作为礼物送给她的。柳燕曾在一段时间喜欢得爱不释手。
王小玲霸道的要求,柳燕向来大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王小玲想要自己的笔盒,说明她喜欢,换就换吧!反正再过几个月就毕业了,考上大学,自己要去遥远的城市读书,这只笔盒可能就用不上了!
“妈呀!”王小玲第一时间叫起来,柳燕打开小黑猪图案的笔盒,她惊奇地发现一只褐黄色的条状小东西静静的蜷曲在曾经是王小玲的笔盒里,它好像是睡着了。柳燕先是楞了椤,接着传来王小玲嘶心裂肺的喊叫声,柳燕的心扑扑直跳,不知是出于对不明其来的小蛇的恐惧还是来自王小玲灵魂出窍般的惊叫,她美丽的眼睛流下了眼泪,嘤嘤咛咛,楚楚可怜。
王老师立马停下手里的卷子,她以百米跨栏似的速度冲过来,低头看一眼小蛇,来不及多想,捏起小蛇的尾巴抬手扔出窗外。她拍拍手,按按柳燕儿的肩膀,柔声问候,一改往日的暴躁,慈母般的关切着柳燕和她身边的侄女。这不仅仅因为柳燕学习好!另外的原因,自己的侄女王小玲功课一塌糊涂,原本希望柳燕帮忙带带,还有就是柳燕儿的妈妈能为她解决粮票以及指标内平价的精米细面。那年月,出趟远门,粮票短了寸步难行,家里人口多,每月三十五斤粮油指标,王老师精打细算,还是捉襟见肘,粮食不够吃,柳燕妈妈没少给她帮忙。
眼看着柳燕儿并无伤害,王老师放下心来,她清清嗓子,整理一下情绪,异常平静地说道,大家不要慌,这种蛇就是活的,几乎没有毒性,况且是条小蛇,是条很小的死蛇。王老师声音在瞬间拔高,她亮起喉咙,大声喝叱:“但是,行为很恶劣,性质很严重!”
“谁?请站出来!”王老师声音再次降下来,显得有气无力。
“难道就没那个胆儿了,你的勇气呢?”王老师亢备的语调又一次高高拔起,她面色因气恼而变得绯红,她丰隆的胸脯一张一合,显得急促而激动。
“历史上有多少仁人志士,岳飞,文天祥,杨家将,哪个不是好汉做事好汉当?”王老师慷慨激昂!
“你不讲也没关系,咱们有公安,有拘留所,你就等着进去吃黑窝头吧!”王老师晓之以理。
“姑姑,俺觉得春生和建发值得怀疑”,王小玲摇摆着两条小辫站起来,如同以前揭发春生一样的坦然和平常,她说:“中午俺去了趟厕所,俺见到他俩在操场的围墙边大楸树下晃悠,他俩根本就没午睡,极有可能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王老师圆胖的脸上俩腮帮子挤出皱纹似的俩酒窝,她微微一笑,她在讲台上,高高俯视着春生和建发,说道,那就是了吗?不是恁俩,是谁都显得不合理。
春生脑袋深深的陷了下去,他懊恼不已,建发这死椤子,说好了他帮我报仇我帮他抄试卷,咋就失手了呢?把小蛇放王小玲笔盒里,吓唬吓唬那个蛮横无理的女人,咋就出差错了呢?春生内心非常自责,他感觉十分愧对柳燕,一直以来他的内心有一种信仰,如今一下子被击得粉碎。柳燕是自己心灵深处不容侵犯的完美,没有之一!这下完完了!
来,说说吧!建发,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王老师满含期待地望着建发说道。
个老女人,你还别逼我,俺爸送你家男人每集一串猪腰子,还不要钱,都装狗肚子里啦?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吧?怎么没把你家男人补死!”建发开始心疼他家的猪腰子,他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是,是……”建发张口结舌。春生想,建发你就赶紧招了吧,王老师都说你是个实诚人,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忒么欠人柳燕一个道歉。建发你出这主意也太损了,俺干嘛答应帮你抄复习卷?猪油蒙心了不是?
“这可不是个小事儿,你应该清楚,建发!”王老师抬头望一眼窗外,她看见校长的自行车正从大门外驶来,她的目光跟随着校长魁武的身影,跟随着自行车滚滚车轮。由远及近……她在等候建发的回答,其实,她所等待的并不是建发的坦白,她需要的仅仅是一种态度。
“既然你不想回答,不想出卖朋友,俺觉得有必要去和校长汇报一下,到时候你们两个罪过相等,谁都逃不掉!王老师扶扶鼻梁上的眼镜,边收拾答卷边向建发说道。
“春生干的!”建发挺直身子,突然表现得异常坚决,他长舒一口粗气,碟喋不休地说道,没错,是春生,午休的时候,他从树上捉了条小蛇,他想拿小蛇放王小玲笔盒,王小玲老是揭发他,他和王小玲有仇,他想报复王小玲……建发的每一句话沉甸甸地如同炸雷响彻在春生的耳廓,春生一下子感觉屋顶在旋转,似乎教室的房梁正在坍塌,砖瓦无情的向自己铺天盖地袭来!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春生试图开口辩解,可满身张开的嘴巴发出的声音竟然连自己都听而不见。
1987年的夏天,春生没有能够进入预选夸试名单,更无缘参加当年的高考,因为他被开除了,他悄悄卷好铺盖,从校园的角角落落横飞而来的唾水中,破帽遮颜无比沮丧地溜出校门,他对建发的诬陷栽赃感到气愤。
临近立秋的时候,听说柳燕考上省城的师范大学,他在供销社商店买了一件毛毯,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悄悄放在柳燕家的门口,他用自己的方式向柳燕表达了祝贺。建发很幸运,他走的是系统内委培,降二十分录取,接到了地区商校的通知书。王小玲没考上,据说,她当村书记的爹到县上托人争取到招工指标,这朵刺玖瑰在落榜的第一天,丝毫没影响到心情,打扮得花枝招展欢喜雀跃跑纺织厂上班去了。
那一年的夏天,小镇丁字路口的小站上,出现了一个西瓜摊儿。春生家的西瓜那一年夏天收成很好,春生爹每天早晨都能摘满满两排车。好瓜也愁卖,春生开除回家,他爹没打他,因为他觉得,包产到户了,家里多个劳力,只要肯出力气,人勤地不懒,钱不少挣。但也不能便宜了这小子,被学校开除,放到台面上讲,总归不是件光彩的事儿。“你去卖西瓜吧!这活儿不累”。爹瞟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春生,说,镇子上小车站,那场合不错!
八月底的一个早晨,春生早早摆上西瓜摊儿,这是最后的一茬西瓜了,晚茬瓜,品质不差,别人家的瓜田大都倒茬了,所以世面上的瓜少了,价格上来了也好卖。春生近几天很忙。小站上公共汽车此来彼往,依如人生浮沉,春生活儿忙起来,所有的不快就淡了下来,本身自己就是豁达的人,不积小怨,方为君子。
王老师来买过几次西瓜,还给了他许多达观的鼓励,王老师这几年教历史,读完了《中国历史》、《世界历史》以及所有的教参,做了无数张历史试卷,进步很大,口才练得也不错,仅管历史课教得仍旧一般。
春生对每个教过自己的老师心怀感激之情,对于王老师事情过去了,也心无芥蒂。春生从未收过王老师一次瓜钱,每次离开,王老师总是拍拍春生的肩头,拿起西瓜喜滋滋地离开。
有一天,建发骑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给春生带来一挂猪下水,说是给春生补补,春生恨恨地冲他胸前捅了两拳头,说,补你爹的猪肝肺!建发带来个好消息,说,他爸单位有个杀猪的岗位,问春生去不去。春生诡异的侧目瞧瞧建发,说,好差事啊!猪杀得好,保不准也能当站长!气得建发抬手把一个青皮沙囊西瓜拍稀碎。
晌午十点,排车上的西瓜已经所剩无几,小站上候车的乘客也蜂拥而至。春生每次看看穿梭的车辆,看看沸腾的人群,看看此来彼往的脚步,仿佛自己本来就是从远方而来,又向远方而去,自己的肉身和灵魂根本没有片刻的停留。突然,他的眼帘出现了两条雪白浑圆的长腿,穿一双洁白的女款双星牌运动鞋。
柳燕戴一顶浅色遮阳帽在阳光中笑一脸灿烂。她双手十指纤纤嫩白如葱,交叉在小腹前,穿一身束腰修身的碎花短裙,手里拎着一摞书和笔记。
柳燕说,她感谢春生送的礼物,这个冬天在省城读书,每个夜晚她会感觉很温暖。
你怎么知道我送过你礼物。春生感觉很不好意思。
我在那个有月亮的晚上,在我家的那条小巷看到你瘦削的背影,我轻声喊你,你不回头,转眼消失在拐角的尽头,你干嘛走那么快?而且,你送我的毛毯有你身上熟悉的味道。柳燕欲笑还嗔说道,礼物想送就送唄!干嘛偷偷摸摸扭扭捏捏!
这是我的学习资料和做过的笔记,赠送给你,算是回礼了,礼尚往来嘛,对不对。柳燕笑了笑把那摞书塞给春生,说道,回去复读吧!其实你底子一点不差,稍稍用用心,我能做到的你也一定行!我们还年轻,在应该读书的年龄坚持把该读的书读完,外面的世界很大,只有通过读书才会插上遨游世界的翅膀。
可我身上背着学校的处分,春生嗫嚅着说道。
大家都知道你是冤枉的,连王老师也知道,她只是不好意思纠正而已。再说真是你做的,也不过是个恶作剧,没什么大不了,人谁还没有年轻过?柳燕轻声细语地说道,开学后,你直接去找校长说明情况,我联络几个同学会为你证明。
柳燕走的那天,春生没能去送她,因为学校的高考复读班开学了,春生学的是文科,学校安排他插班与应届生同步学习。建发开学晚,他来母校看春生,他在原来住过的宿舍,陪春生吃了顿中饭,春生他娘煮了十几咸蛋,炒了一包咸菜,捆了一包袱煎饼。建发扯开包袱翻完了春生的口粮,又拽出一捆小葱和一包豆酱。建发抽抽鼻子,一脸的嫌弃,说,忒么,就让俺吃这个,春生恁家就这么待尅(客)滴?
滚,你爱吃不吃!春生骂道。
俩人边啃煎饼边聊未来的打算,建发建议春生明年报考他们商校,一来还可以继续当同学,二来嘛?建发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段表达。
二来,毕业后进食品站不用杀猪也能当站长。春生一脸鬼笑对建发说。
建发眨巴眨巴眼,想用一句更狠的词儿回敬春生,搜肠刮肚,终究没找到更狠的,最后他皱皱眉伸长脖子咽下一口生涩的煎饼,嘴巴顿了顿,说道,周末来我家吃饭,俺爸准备了一挂猪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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