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通灵师
又一个栀子花开的夏天。空气清爽，阳光明朗，草地绿得无边无际。
我回到了曾祖母留下来的老房子那里，已经生活一年了。
签署交接文件的时候，家务律师对我说：“你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也是你父母的心愿，如今达成了。”
我那时候，对这句话无动于衷，但是当我站在这片草地上，闻到随风飘来的花香，一股暖流涌进我的心田。是的，我的父母，星星和大牛，他们的心愿也终于达成了！
二十一年前，从仙王座十一号基地往地球的通讯船上出了事故，我是唯一的幸存者，那时候，我还只是个胚胎，休眠在密封容器里。我的父母，一直紧紧拥抱着我，把我护在最里面，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们身边，有一株栀子花，被人们发现时已经枯萎。
已经无法追查这个事故是人为的还是人工智能造成的，启程之后没多久，通讯船上的生命支持系统突然被关闭了！在漫长的回航时间中，我的父母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啊！……
我母亲还来得及手写了一段话，写在纸上，告诉我，我的名字，我父母的名字，我的祖父母的名字，还有我曾祖母的名字。人们就是凭这张纸条确认了我的身份，后来，我是在地球上出生的……
然后是由国家福利署的工作人员照顾长大的，接受了规范的学校教育，成年后，继承了曾祖母的房产——可能是我的家族留存在世界上的唯一的物质资料了。
这老房子躲过了战乱，因为它实在太偏僻了。曾祖母最后几年都没法在房子里住，是在养老院住到去世的。房子很快被植物覆盖了，好像童话里的森林小屋似的……
回到老房子这一年，我也经历了很大的变化，我算是成年了，有了第一份可以称为职业的工作：通灵师。
我少年时就知道自己有沟通灵界的能力，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对自己很确信。我不认为这是不好的，我觉得这是我的优势，一般人都不能拥有。
不知道这算不算家族遗传呢？但是已无从追究，我父母的、祖父母的资料，早已在那年的仙王座基地灾难事件中灰飞烟灭，不提也罢。
在老房子住了一年，我发现自己已经成了自然环境的一部分，就像树林里的一片叶子，自在悠然。我的工作室就设在老房子里，来访者还没进门就会惊叹：“简直是梦幻之屋！”
是啊，梦幻之屋。我引导他们进入冥想，构造梦境，在梦境里与想见的人交流，寻找答案，或者慰籍情感。无论快乐还是悲伤，无论美好还是丑恶，无论是好是坏，都在梦境里发生，而这些，是人自心的构建，与他人无关。
来访者往往在离开的时候，亲切地给我一个拥抱，笑着挥手告别，回到他们各自喧嚣的生活里去。有时候他们忍不住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觉得我年纪轻轻就选择了离群索居的生活……但是我们从来不触及这个话题，聊起来的话也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外，何必呢。
夏天，栀子花开时节，这花香就像在助我一臂之力，帮助来访者顺利进入梦境。我也常常得益于此，沟通灵界的能力得以增强。
可是，每当我试图与自己的父母、祖父母沟通，却总是无效，原因可能是我出生得太晚，没有在自己脑海里留下关于他们的哪怕一丁点记忆，因而无法使用任何细节去构造梦境，这真是一大遗憾！
不过我也没有放弃努力，例如，在老房子里，我细细体味着曾祖母当年经验过的一切，色彩、光线、声音、气味、微风……也许环境里的“场”，有一天能帮助我达成愿望呢！
即使是从未谋面的父母，我也能在我心脏的每一次澎湃中，感受到他们与我同在。尤其是在栀子花开的日子，我感觉他们就化成了芳香围绕着我，令我有种无言的温馨与快乐……
不足为外人道也。
（End）
栀子花开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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