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儿时过年的回忆,在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是温馨欢乐的吧?因为过年承载着童年大部分的乐趣,过年了,对每个孩子来说,就意味着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长辈给的压岁钱可花。
“年年有余”,鱼应该是每家除夕饭桌上的必备菜。在我7岁那年,年夜饭虽然也吃了鱼,虽然当时也是吃得津津有味,但在我成年以后,却觉得“鱼刺”好像是被留在了心里,每每触及,总是痛悔不已。
那年大年三十,已经过晌了,父亲用板车拉了奶奶四十多里路才回到家。奶奶是急性“脑中风”,到县医院,大夫说不手术就会有生命危险,但手术以后也是“植物人”,而且手术费用不低。父亲没有思量,就签字选择了手术。为此,家中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做完手术,父亲衣不解带,一人又在医院伺候了奶奶一个多月。临过年,才被医院“撵”了回来。
知道父亲回来,我和大我一岁的二姐,早早在村口等待。年幼不懂事的我们,只知道以前父亲每次从县城回来,不给我们捎吃的就是捎玩的,而这次又是过年,过年,对他的儿女,父亲一定更是不会吝啬的吧?
消瘦的父亲看到我们,露出了笑容。可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挂在车把上的包裹上。
可到家以后,我们所有的期待都落空了,打开那些包裹,不是衣服就是生活用品。
看着我们失望的样子,不善言辞的父亲只是尴尬地笑着。后来是听母亲说,给医院结完帐以后,父亲口袋里只剩下两块八毛钱了。
被父亲平时娇惯的我们,当时沮丧极了,而我甚至有些恼怒了,哼一声,扭身跑出了家门。
满怀怨气的我,跑去邻居胖虎家去玩。胖虎家正好在杀鱼。那是一条好大的鲤鱼,一把没摁住,鱼从砧板上窜了下来,在地上乱蹦。胖虎没功夫理我,只是扭头对我说了句他家晚上过年吃鱼,便手忙脚乱的帮着他爸在地上逮鱼。
当时胖虎的这句话刺激了我,因为我也喜欢吃鱼,可我但现在都没发现我家有鱼。
于是,我踅身又气匆匆地跑回了家,在院子里大声吼起来:我要吃鱼、我要吃鱼,胖虎家有鱼,咱家没鱼,我也要吃鱼……。
父亲和母亲在里屋安顿奶奶,母亲走出来,也许是因为过年不愿意打孩子吧,母亲扬起的手没有落在我身上,落在了他的眼睛上。而旁边大我五岁的大姐,过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恼羞成怒,哇哇叫着向她扑过去,被她掐住脖子,把我丢进了柴房,锁上门,而我兀自在里面吵闹不休。
没过多久,父亲打开了柴房的门。他看着我叹了口气(那叹气似乎是自责),便在柴房里翻找起来,他找出一把生锈的鱼叉,又提了一个水桶,拿了把锤子,对我笑了笑,说了句:过年怎么能不吃鱼呢?便默默走出了家门……
近傍晚的时候,父亲浑身湿漉漉得哆嗦着回来了,水桶里都是鱼,而且还有一条很大的红色的鲤鱼。
那年除夕夜,我终于吃到了鱼,味道鲜美极了。并向胖虎炫耀,我们吃得还是红色的鲤鱼……。
在夏天,我知道父亲是捕鱼的好手,但我没有见过在严寒冰封的河面上父亲是如何破冰捉鱼的?
而我还没有留意那天父亲没有上桌,没有留意他在厨房的炉子边烤了很长时间,没有留意他从除夕的夜里就开始咳嗽,持续了半个多月。
以后每年除夕的年夜饭,都会有我喜欢吃的鱼,或红烧或清蒸,都是父亲的手艺。鱼也都是父亲早早从集市上买来杀好的,父亲不会在冬天下河捉鱼了。我们家的日子不知是不是每年因为吃了鱼,也一年比一年富裕了。
回忆儿时过年,童趣的欢乐多多,但不知何时也有了份痛感,有对年幼无知的追悔,当然也有份温暖和感动。
现在的我,父亲轻微的咳嗽和腰腿疼,都会让我敏感起来,对要不要去检查一下,我们总是会争执一番。他总是会说,他咳嗽是抽烟抽的,而年纪大了,谁都会腰酸腿疼……
现在每年过年,除夕的年夜饭开始由我准备了。我不会捉鱼,会从集市上买。我做鱼的手艺普普通通,但父母没有嫌弃过,他们会像我小时候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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