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流浪天涯之人,远去他乡早已多个时年。我仍记离别时,故里桃花艳然,却远不及,亲人的澈澈泪光。 ——题记
适值上元灯节。
今逢冬末早春之际,竟落了点点白雪。曦光破云而出之时,熹微照着檐下冰凌,渐渐温热,融化,滴落阶上。声声透着空冷,无意惊醒了枝头燕鹊,迎着晨曦而去,生机盎然。雪仍未歇,寒意犹存,我闲倚着轩窗,望着窗后一树红梅,于凄淡白雪之上,艳艳芬芳,心中竟觉懒梳妆。寒舍惟烛火温淡,我起身熄了烛芯,缓缓披了件薄衣,冰寒的手捧着冰凉的瓷壶,烹了壶清茶。
就这么独坐窗前,赏了一日白雪红梅,望了一日人家喜闹,斟了不知几壶碧叶春茶。
窗外雁南飞。古人道“衡阳雁去无留意”,可雁去可真无留意?我不知。离乡早几载,每每望却大雁南归,心中思乡愁绪丝丝缕缕地织作网,笼了心与肠。心间的清浅凄凉,无边地散乱,染上泪光。大雁也是不愿的吧?奈何寒冬刺骨,身子奈不住北方这无情寒意,只可暂且离乡去,待春回意暖,再归来罢。我常自比于雁,可雁终归只须孤度一季寒冬,便可结伴还乡,我却不知归期何长。心中寂寞怎堪无常?雁归,雁归,问这情念多长?
窗后红梅落。寒风起,吹荡檐下花灯,却吹不散街中繁华。上元时,街头巷落,青纸糊的灯笼,绘着山水与百花,高高挂上。风往时,百花曼妙而妖然,活灵纸上。庭中红梅,枝头绽尽,却无力而不舍地,落上雪泥。我执着瓷杯的手抖了抖,忘了吹尽杯上浮叶,着急入了口,苦涩万分。梅落时,心中竟泛起无从寻觅的痛楚,淡而阔地漫延入血液,冰冷了热血三分,继而涌上四肢,指尖都泛了凉意,发梢竟也觉得如冰寒。曾几何时,花落时分,我无一落地拾入袖中,心酸疼而凄寒,总觉自己如落花般,纵使心中万般不愿,也只可黯黯落枝,远别故乡,待哪日又会融于尘泥之中罢。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梅既已落,可余香悠长,而我,即使于哪个寒夜中,不抵严寒或固疾,撒手红尘而去,又有谁会为我立座孤碑,堆座孤坟?而又待多少岁月缱绻而去,故里才传去我的音信?到时也不知有几人,可折去我最喜的一枝桃花,过我坟前了。风月早落尽罢。
也罢。雁南去,亦会有归来时,红梅落,亦可作土育新枝。我又何必捧着热茶,忧着没来由的愁?世间一切生离或死别,皆为了日后的久别重逢罢。待我归乡时,且再饮花酒一盏。
且让雁去,让花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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