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贱夫妻百事哀

今天，在献洛的文里，看见“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几个字，不知为何，心里有所触动。

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坐了很久的车，兴冲冲地去见一位朋友。

那是春节过后开工的前一天，也是朋友和我约定见面的日子，可是他却在电话里拒绝见我。

明明春节前还给我打过电话，说要给我带好吃的，让我那天过去拿，为何突然就变卦了？

说实话，那时的我很失望，也很生气。我把春节不能回家的痛苦都压在心底，渴望他能分给我一点回家的喜悦，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一根筋吧，遇上什么事就会往糟糕的一面想，所以就很固执地等在工厂门口非要见他一面不可。

他实在拗不过，终于肯来见我了。

那时我才知道，他晕车，不仅晕汽车，坐火车都晕，这么千里迢迢地一路晕过来，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很后悔自己的唐突，如果事先给他打个电话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局面了。

我转身要走，他却说:“既然来了，吃了饭再走吧！正好我也有话要说。”

他带我去了一家很高档的餐厅，点了一桌子菜，他自己却只喝了一杯茶。

在送我去站台坐车的路上，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他说，他的父亲是一个非常勤劳的人，守着几亩薄地，安安分分地过日子。那时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人在一起，日子也还过得去。可是他母亲早就厌倦了这种清贫的生活，三天两头跟父亲吵架。

他九岁那年，母亲带着哥哥走了，在县城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做点小生意，再也不肯回来了。

从那时起，他就和父亲相依为命，一边上学，一边种地，一直到高中毕业，才来到南方来打工。

……

他说:“你知道吗？贫贱夫妻百事哀。在认识你之前，我曾经有一个女朋友，她父母嫌我家里穷，强行把她带走了……这次回去，我想了很久，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结婚，不配活在这世上。”

这是我自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和他单独走这么远的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只是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些话，我们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神色凄楚地坐在站台上，慢慢低下头去，用双手捧着脑袋，然后捂住了双眼……

我默默转过身去了，跳上一辆车，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在苍茫的夜色中，我转过头去，看着他渐渐消失在眼帘里，不知为何，我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很担心他会出事。

于是，我冲着司机大喊一声:“师傅，停车！”

我跳下车，走了好远的路，才终于追上他，远远地跟着他走进那片工业区，走到工厂门口，再看着他淹没在人流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曾暗恋辰风七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单相思罢了。而这第二朵烂桃花，还未来得及绽放，就已经夭折了！

我走在灯火通明的工业区里，渐渐迷了路，脚后跟也磨出了血泡，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的那个站台，也不知道回深圳最晚的一趟车是几点。我甚至连手表都没有戴，不知道时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西裤口袋里有五十块钱，打车回去绰绰有余了。我贴身的衣物里还放着一千块钱，那是林先生从台湾回来后单独给我的红包，我甚至还未来得及和他分享这个喜悦。

我到底还是不敢一个人打车回去，只得壮着胆子找了一家像样的旅馆住下。躺在旅馆的床上，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重复着他的那句话，他说:“你知道吗？贫贱夫妻百事哀。”

那一刻，我想起他痛苦的表情，想起那几年的辗转流离，想起还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想起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内心里满是悲苦，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