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大半年，奔波于城市的各个角落，碰到同样奔跑着的人。虽然脸上都挂着厚厚的黑眼圈，眼睛里的一抹亮色依然还在；身上一板一眼的职业装，脸上仍有稚气未褪。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的底细，问老家，问专业，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相互之间无关痛痒的倾诉，抱怨着生活的艰难，相视一笑，露出都懂的表情心领神会。萍水相逢的情谊，只有写字楼到地铁站的距离，过了地铁收费闸门，就各奔东西。
（一）
微胖的HR说着在别处听过无数遍的说辞，宣布着今天的流程结束了，刚刚团团围成的圈瞬间从中心炸开，人群四散。这一下子，会议室里涌动着的脸庞在脑子了搅成一团浆糊，甚至都辨认不出10秒前在旁边的是哪路神仙。
收拾好东西走向电梯，腿短走得慢，落在后面，前面那部电梯刚好满人，尴尬一笑，乖乖退出来等下一部。还有几个人星星两两走了出来，眼神不好意思地别开，目视着前方紧闭的电梯门装作等待的样子。
“叮”一声，四面镜子的盒子打开，进去后，大家各据一方低头刷着手机，背靠着壁，身体放松下来。电梯到了22层，进来了一群西装男和所“白骨精”，粉底下的黑眼圈隐约可见，样子却从容自在得多。原来门口站着的的人往里退了一点，24层下来的一拨人由此聚拢了一堆。互相看了看，A看旁边的人有点眼熟，好像刚才是一组的，只是忘了叫什么。运动一下笑肌，确认一下眼神，没认错。
A开始搭讪：“刚刚有一个面试官没怎么问问题，是不是大老板？”
B：“应该是吧，HR小姐姐刚有说老板亲自来。”
A“我也听到了”
C插了一句：“是的，网上说大boss姓王，叫王…什么来着？”
A突然想起来进会议室前看的资料，接话道：“王平吧。”
C：“对对对。”
A不禁一笑：“嘻嘻，看来都有做功课哦。”
C：“百度了一下这家公司。”
A：“不过看起来真的不太像，他也没问什么问题，反而旁边的HR主管问的比较多，还问得蛮尖锐的，气场很强。”
C：“我也觉得是, 而且看起来穿得也挺普通的，可能这个boss比较低调吧。”
“嗯嗯。”
A嘴里答应着C的同时，看看B不说话，眼睛看着前面，不时瞄一眼楼层提示。在和C说话的时候， B在中间甚至都没有转头看任何一方，应该是安静的人。头发没有染过，没有烫过，乌黑乌黑的，有点干燥，有些短的发尾从中间蹿出一小截。妆容很清淡，侧面看五官端正立体，目视前方，专心致志的样子。对B有点莫名好奇，遂问：
“刚刚是你说从ZJ那边过来的吗？”
B：“是啊，我学校在ZJ。”
A：“ZJ人吗？怎么这么也来远呀？”
B：“噢，不是，只是在ZJ读书。”
说话间已经到了1层，电梯打开，跟着前面人流往大门走去。一出门口，A准备照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但是眼看B和C好像要往相反方向，问道：“你们是要做地铁回去吗？”
C：“对的呀，地铁在这边。”
A寻思着来时从地铁站出来走了好久才到的，难不成绕远路了？反正也不熟路，跟着他们走说不定还能到近一点的地铁口呢。顺着C的话，A提出同行。C此时的B仍然没有作声，没有异议地朝着原本的方向走，不紧不慢。
A心想，这人看着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转过头漫步经心地问C：“对了，你是哪里人啊？” 其实A知道，C的口音肯定是外省人，话语间没有本地人的语气词，却也听不出哪里的口音。
C：“我是SK省的。”
A忙点头：“噢，怪不得，你的普通话不一样，比较…”刻意停顿了一下，：“温柔！”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嘴角的笑意仍未下去，趁着这个空挡，A转向了B：“你呢？”
B几乎没有空隙地接了话：“我是CZ的。”
A刹时间眼睛睁着大眼睛，一副惊喜的表情：“哈哈哈，真的吗，我也是，你是哪个区的？”身体微微往后缩，背稍稍弓了起来，距离虽远了几厘米，却感觉亲近了些。
B：“我是市区中心那边的，你呢？”
A忙接到：“我是QJ区的，很近。“小小的兴奋之余，绷着的弦松动了一点，不禁多说了一句：“你也够折腾的，在ZJ读书，也不回老家，跑来这里找工作。”
B没有多说什么，倒是C在这时插上一句：“就是啊，这么折腾也是够累的。”
转眼间到了地铁站，抬头看了看站名，好像跟刚刚下车的站不一样啊。A一秒钟内便反应过来这是刚下车的前一个站，果然又被百度地图坑了一把。脸上仍旧不动声色，跟着同行的人走下去。
看着这小小的地铁站口人来人往，A转念间想起自己其实也一样，明明已经拿到一家在老家的企业OFFER，还是想着在这里再找找，于是了然地看着B，试探着道：“是想在一线城市试试看吧？”B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看着B的样子，A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C的乘车卡没钱了，提出要去充钱。A犹豫着要不要先走一步，看看B也没说话，心下突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大家倒是默契地等在一旁，即便闸门就在不远的10米开外。
眼看着气氛要陷入沉默的尴尬，A捡起了话头：“其实我也不想回老家，毕竟这里是一线城市，企业平台比较大，机会多一点。而且回去了想再出来，就难了。”
说完看着B，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话还没出口，B接了句：“是啊，在外面多磨几年，能学到的东西也多，说不定有机会呢。”
A虽深以为然，此时也不免涌起一阵苦涩，因为知道前路茫茫，艰苦难料，一切还是“说不定”，心里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不甘心，还年轻不想这么就回去了。”
B也许听到A的叹息，抿抿嘴没再接话。
C充好了乘车卡，大家一起过了闸门，两边是两个不同方向的扶梯。
C：“你们哪个方向?”
B：“我这边。”
A：“我那边。”
C：“我和你同一个方向，一起走吧。”
A：“好，那bye bye。有缘再见。”
B、C：“有缘再见，bye bye。”
A独自走向了一边的扶梯，在踏上扶梯的那一刻，回头看了看身后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那一句有缘再见注定要淹没在这拥挤的地铁里，说出来只是为这萍水相逢增加几分诗情画意，还颇有相忘于江湖的侠气与潇洒。然而，心里十分清醒地知道bye bye才是在这瞬息万变的城市里，不变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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