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殡仪馆回来之后,母亲就一直陷于迷茫,她的眼窝深陷,乌溜的眼珠又黑又润,却没一丁点儿的光彩,皱纹比平日明显,脸色也是青黑憔悴的。她趴在电脑桌前发呆,电脑开着但没有打开任何的程序,她却直勾勾地眼睛一直盯着电脑,我在旁边叫了她几声,她都置若罔闻,好像神游天际,又像还在沉思。
过了许久,母亲忽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外婆走得那么快,真没想到啊!忽然一下记挂和念想全没了!本来她在的时候,时时牵挂着,隔三岔五就去看望下,累了病了也要去照顾,是有些辛苦的;如今呢,轻松是轻松了,可心里面那块儿却空了。”我看见素来坚强的母亲默默流下的那行清泪——是思念是心痛是难以割舍却不得不忍痛接受的无奈。
没想到啊,东忖西忖千算万算,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平素健康清醒头发乌黑连根白发都找不到的外婆会走得那么突然,这样的猝不及防! 外婆享年九十,几个月前刚过完八十九周岁的生日。那时的母亲本来打算为外婆狠狠操办下寿宴的,可惜外婆坚决反对,说什么大操大办不合适,所以还是按照老规矩在饭店随意吃了一顿便餐,来宾也只有家里最亲近的几个直系亲属,并非是子孙满堂的繁茂景象,这也成为母亲挥之不去的遗憾。
外婆的最后几年一直生活在教堂里,那里都是她的兄弟姐妹,每天她的功课就是,听牧师的布道,虔诚地祷告,忠实地接受信仰,和朋友们一起怀旧聊天。虽然有高血压和糖尿病以及好多小毛病,但外婆并不戒口,她常常致电给母亲,送来各类水果菜肴,或西瓜或桃子或葡萄草莓什么的,这可能也为外婆的健康埋下了各种隐患。其实外婆的病发得忽然,恶化得严重,恐怕也是和这种不太保养讲究的生活习惯有关的。
其实半个月前我们全家才刚过去看过她,一家六口,四个成人两个小孩浩浩汤汤地走进了教堂,进房间的刹那就快把屋子挤满了。那时外婆的身体还相当不错,我清楚地记得她反应敏捷,行动自如,才看到了我们,就端着饭碗慢慢地从食堂走了过来。外婆一向喜欢热闹,那天来了两个小娃娃,她更是开心得眉开眼笑,异常热情地款待两个小娃,生怕他们吃不饱似的,又塞饼干又塞牛奶和零食,还切了西瓜一定要我们多吃几口。那时我和两个儿子坐在外婆对面,母亲和外婆坐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聊了聊家常,父亲打开油纸包住的饭盒,拿出刚刚煮好的鸦片鱼头给外婆布菜,老公也向外婆问好,稍微陪着聊了一会儿,外婆思路清晰,说话也逗趣,大家都发自肺腑地开怀大笑,那是多么其乐融融的和美画面,可今非昔比,怎么接受那个前几日还对你千叮咛万嘱咐的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怎么相信她的生命就如琴弦般戛然而止就这样真的走了,今生今世再也无缘相见了?
或许人生中总是时刻充满了这样那样的意外,最不在意的时刻却成为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所以我们必须努力地生活,哪怕爱别离,哪怕怨憎会,哪怕求不得,哪怕伤痕累累,但依旧精彩,因为你永远不清楚下一刻还会不会再次相遇。
真心希望一切如牧师布道所说,人都是有灵魂的,虽然外婆的肉体消亡了,但灵魂会得到救赎,飞往永恒的国度——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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