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之人全部穿着白茬子的羊皮大氅和高腰毡靴,双脚紧蹬着马噔上,弓着腰挥着马鞭,马儿喘着的粗气,如一团团白雾被飞奔的马儿甩在了身后,山羊皮帽子两耳贴在脸颊发紫的脸上。跑在前边的人不时回头看看,看着身后除了跟随自己的十来个兄弟外,再没有任何情况外,前边骑马人好似松了口气,马速也慢了下来,后边跟随的骑马也放慢了脚步,好像松驰了的胶皮带,拉成一线的飞尘裹成了一团。
十几匹骑马走在了一起,向着已经不太远的山头奔去,刚才跑在前面的那个人回头看着紧挨自己马匹骑行的人问道:
“老三,昨儿晚上谁出去过?”
“老五管不了他那老二,听弟兄们说,他把房东那个女人给祸害了。”老三有点忿忿地说道。
“老五呢?”领头的人回头看着跟随自己的那些人,向老三问道。
“不知道,咱们被日本人的汽车队撵出来时,就没有看到他。难道是?”老三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有的猜疑地问道。
前边的那人紫色的脸搐动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双脚猛地磕动着马肚子,右手的鞭子挥打着马后,马儿受惊般地飞跑起来,看着老大又放马奔跑起来,后面的兄弟们也跟着追了上去。
一辆汽车正从山后向南转了出来,车上满载着全副武装的日本人和伪警察。骑马人隐约听到前边有汽车声,他猛在勒住了马辔头,马儿嘶叫着立了起来,转了一个小弯停了下来,后边的马队也停下来。
当大家看着前方从山角边穿出的汽车时,都迅速地跟着前边的人转头向后边退回。还没跑多远,他们的前边也出现了一辆汽车,领头人策马向东边的元山子方向奔去,没跑几里路,东边也出现了一辆汽车,他们被日本人的汽车队包围了,十几个骑马人纷纷从肩上取下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们的领头人。跨下的马也感觉到气氛的紧张,燥动地在地上转着圈,噗噗地打着响鼻,有的马用前蹄抛着地面上的冻土,发出咔咔的响声。
汽车队围了上来,距离骑队还有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从一辆汽车的车厢跳下一人,走到车前,面对着那十几个骑马人大喊起来:
“大,大哥,太君说啦,只要你以后听太君的话,太君让你当大太君。”
“老五,原来是你这个灰个泡。”老三性子激,冲着那个站在汽车前的人骂了起来。
这时从汽车车头中钻出一个穿着警察服的人,一手扶着车门,开口喊道:
“梁换才,太君念你是条好汉,只要你归顺太君,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你可想清楚了,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一下你身边跟随你的兄弟,千万不要失了太君的好意。”
“兄弟。”那个骑马的领头人控制着焦躁不安的马匹,看着站在汽车前的老五,口中呢喃着。
那个被叫大哥的人是梁换才,山西朔州人,年幼家境稍好,父亲是家乡小有名气的拳师,自幼随父亲学习拳术,十二岁那年秋天,山西爆发鼠疫,父母没有逃过那场跨及几省的疫 情。
自此他成了孤儿,好在他自幼习武练功,身体结实,村民朴实,亲族多有照应,倒也没有受过多少苦难,二十二岁那年,村里张姓村民看他为人仗义豪爽,遂让女儿嫁给了他,第二年儿子出生了,一家人虽不富足,倒也快乐幸福。儿子三岁那年,中原大战爆发,这一年又遇到雁北大旱,食不裹腹的梁换才随岳父一家离开了故乡,来到了口外的陶林。
岳父一家来来到了七苏林的阳坡子村当佃农,他带着妻子和儿子来到了枳机壕村给李玉福家当佃农,那时他还是血气方刚的年青人,李玉福看他为人热心,爱打抱不平,豪爽义气,还会拳术,对他另眼相看,村中的大事小事都让他参与,每到村里有事时,都和他商量,他总能找出一种办法来,在这个仅有二三十户的小村庄,他有着很高的威信。
那时村里耕作时都会赊销商会一些农资物料,等到秋收后偿还。后大滩是匪患比较严重的地区,经常会发生行人被抢掠的事情。自从梁换才定居到村里后,每到秋收结束,村民们都会让他带着偿还商会的钱财进城结算。
日本人占领了陶林的那年,又到了进城结算的日子,科布尔离枳机壕有五十多里地,进城办完事还得当天赶回来,梁换才天不亮就上了路,等到日头爬到一竽子高时已经来到了科布尔的北门,门口有两个鬼子和两个保安队的人把守,检查进城的人。每个保安查过的人,再向鬼子低头鞠躬才能进去,否则不仅进不了城,还会受到日本人一顿毒打。
梁换才是一个直性子的人,看不惯那些欺负人的事情,见到日本人和保安队如此欺负老百姓,心中的怒火腾地燃烧了起来,生气的话不禁脱口而出:
“这些个泡们太欺负人了,凭什么进城还得向他们鞠躬。”
在他前面排队的一个热心人忙着低声指点:
“后生,小声点,如果让这些人听到了,那你就麻烦了。”
梁换才知道世道如此,也没有再吱声。等到轮到他接受检查时,他低声问检查他的保安队员:
“你是中国人吗?”
听到他的话,那保安队员先是一愣,自从日本人占领陶林后,他们这些保安队被日本人欺负得厉害,有时当着他们的面调戏女人,殴打进城的老百姓,更有甚至,他们公然抢掠进城老百姓的财物,今天听到这人问他是不是中国人,问得他又羞愧又恼怒,用力扯着梁换才的衣服,把他推进了城门:
“赶快滚进去吧!”
梁换才乘势打了一个踉跄,进了城门。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村里人赊欠的商家,把各商号的欠款结完后,已是晌午。他来到大街上看着挂着膏药旗的铺面,心里感觉到很不快意,就在他无意识的走动中,看到了大街那些显眼的地方张贴着日本人招警察的广告,那一刻他心动了。
站在那里思索了很久,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闯入了他的脑海,赶都赶不走,他苦笑着摇摇头走进了一家饭馆,要了两碗面慢不经心地吃起来,脑子里总是想着刚才的心事。
吃过饭后,他为了就近出城,拐进一条小巷。突然,迎面跑来一个姑娘,边跑边喊救命,后面有个鬼子边喊边追赶着。
他上午就听店家说过日本兵很不规矩,自从来了陶林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人们敢怒不敢言,更加放纵了这些日本人。
他侧身让那个姑娘从身边跑过,等到那个追赶姑娘的鬼子经过身旁时,他把腿向鬼子经过的一边伸出,鬼子被梁换才伸出的腿一拌,摔倒在地上,来了一个嘴啃地,没等吱吱哼哼的鬼子反应过来,梁环才飞起一脚狠劲踢中鬼子的太阳穴。那鬼子只嗯了一声,双眼翻了几翻,双脚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梁换才转身迅速地离开了小巷,出了北门,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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