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父亲的牙落了。
“应该是最近糖吃多了。”他若无其事地说。
父亲是一个很倔强的人,说得难听点就是死要面子,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就从来不曾听过别人的话。家里坏了什么东西,父亲也总是自己修补,偶尔母亲劝他去买个新的,他也不听,只觉得她是不相信他能修好,于是两人便吵起来。
但是,十几年的相处让我多少也学会了如何对付他这样倔强的老人。我叹了口气,又是鼓着脸装作生气,又是拉着他的手撒娇,千叮咛万嘱咐:“明天就必须去补牙!明天就去听到没有?不准不去哦!”甚至还正色恐吓道:“这种事情越拖越麻烦!”他没有说话——通常沉默就说明他心里很受用。
父亲是个不服老的人,他的心里住着一个孩子,尽管他的几个哥哥都已是一头白发或是谢了顶,但他因为头发浓密的缘故,总是把花白的头发染了又染,就好像自己真的还很年轻。
直到那颗牙落了。
他才想起来:哦,原来岁月催人老。
他看着那颗牙思索着出了门,回来时已两手空空。
记得我五六岁换牙的时候,父亲总是会骗我。
“让我看看你的牙齿怎么样了。”他总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把手指试探性地伸向已经晃动的牙齿,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拔掉那颗牙齿。
“不是说就看看吗!”我有些生气。
父亲得意地笑了,答非所问地说到:“下牙丢房顶,上牙丢水里,这样新牙才长得好。”
然后我就只能看着他把手中的牙轻巧地丢上了屋顶。
从母亲口中得知姐姐最近生了孩子。
姐姐已经四十岁,算是高龄产妇,生了孩子后便一直下不了床,在家中静养着。
我对于她本人的了解并不多,对她住的房子倒是印象深刻:一地未开封的衣服鞋子从衣柜中溢出来,厨房的油垢快有一寸厚,几包泡面被随意地丢在灶台上,冰箱里是成堆的过期罐头和速食品。
用那些多事亲戚的话来说,她是个十足的“离经叛道”者。
说实话,我曾经真的以为她不会结婚,结果没想到她匆匆结了婚。后来我又以为她不会生子,结果她又匆匆生了子。在散漫地度过人生的前三十年之后,她的生活好像被突然加了速。她没有通知任何人便匆匆地结完婚、生完子,像个“正常”的女人那样。
生活追赶着她,把她逼上了人生的“正轨”。
于是成为外公的父亲第一次感觉到老之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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