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子路》 第15章解读
13.15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论语》“一言兴邦”解读本章之意,是言为君兴邦不易。要准确理解此章,还要先看看时间背景:此章出于孔子仕定公(前501-前498年)时,鲁定公在位时间(公元前509~前495年在位)。根据考证,这段时间的情况如下:
鲁定公九年(前501年)阳货被逐,孔子才见用于鲁,被任为中都宰,是年孔子五十一岁。“行之一年,四方则之”。
鲁定公十年(公元前500年),孔子由中都宰升小司空,后升大司寇,摄相事。夏天随定公与齐侯相会于夹谷。齐鲁夹谷之会,鲁由孔子相礼。孔子认为“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早有防范,使齐君想用武力劫持鲁君之预谋未能得逞,并运用外交手段收回被齐侵占的郓、灌、龟阴之田。
鲁定公十一年(公元前499年),孔子为鲁司寇,鲁国大治。
鲁定公十二年(公元前498年),孔子为鲁司寇。为削弱三桓,采取堕三都的措施。叔孙氏与季孙氏为削弱家臣的势力,支持孔子的这一主张,但此一行动受孟孙氏家臣公敛处父的抵制,孟孙氏暗中支持公敛处父。堕三都的行动半途而废。
鲁定公十三年(公元前497年),春,齐国乃馈女乐于鲁定公与季桓子。季桓子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孔子政治抱负难以施展,遂带领颜回、子路、子贡、冉有等十余弟子离开“父母之邦”,开始了长达十四年之久的周游列国的颠沛流离生涯。
以上是孔子执政的时间和背景,本章应该是在此时段的言论。里面还可以看出,孔子的执政理想、效果,也可以看出定公的无志无为。
《论语》中有两处定公问政,均应出自这段时间。一句就是此章13.15。另一句是3.19。这两章,都出于上述的时间段。
我们再把这两章放到一起,就可以更清楚孔子所言本义。3•19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定公此问,应在孔子为司寇之时。这个时候三家擅权,政不在公室。“君使臣以礼”,就是对臣应当规于礼制,加以制裁。方可使臣对君有敬畏。“臣事君以礼”,臣当对君有贡献,自削其私利益。孔子的说话很讲技巧,言辞看上去很和缓,但鲁公君臣都受到责备。
从以上的资料中,不难看出,鲁定公不是个有雄心壮志成就大业的国君。我们知道,当时重用孔子的人是季氏,也不是鲁公。此时,孔子很难,他想抑私奉公,就是抑季氏而奉定公,难处可想而知。
以上就是此章的背景。我们从中可以了解到孔子对定公的态度,也是此章的语境。
本章的表述有些缠绕,不易通顺。孔子的主张“堕三都”之意,也在此章之中。其一是“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句的断句,有争议。一说“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一说“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其二是“几”的字义解读,有两种解释。一、期望。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能期望言语必然有这样的效果,即说话不能这样绝对的意思。二、近。这句话断作“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意思是:说话不可能有这样的作用,只是近似这样吧。这是造成本章难以通顺解读的两个难点。综合来看,这一章的意思是:
鲁定公问:“一句话可以振兴国家,有这样的事吗?”孔子说:“话不可以说得这样绝对。有句话说:‘做君难,做臣不易’。如果懂得了做君的艰难(“做君难”一言),那不近乎是一句话可以使国家兴盛吗?”定公说:“一句话可以亡国,有这样的事吗?”孔子回答说:“话不可以说得这样绝对。有句话说:‘我对做国君不觉得有什么可快乐的,唯一感到快乐的只是我说话没有人敢违抗。’如果说得对而没有人违抗,不也好吗?如果说得不对而没有人违抗,那不近乎是一句话可以亡国吗?”
我认为这样大意可通。我在解读这句话时,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把这几句用现代汉语演绎一下(如下),大家看看如何?
定公问:有人说“一言定邦”,有这种可能吗?孔子说:话不可以说得这样绝对。也有也没有。说没有,就是说治理国家不容易,不可能靠一两句话,靠简单的发号施令就可以治理好一个国家了。说有也有,有句话说:‘做君难,做臣不易’懂得(做君难)这句话(的深意),就可以兴邦了(这就是一言兴邦啊)。
定公问:有人说“一言丧邦”,有这样的事吗?孔子回答说:“话不可以说得这样绝对。也有也没有。说没有,就是说,只要君主敬事爱人,君臣有序,谨慎言行,即使说一句过失的话,也不至于失掉国家。说有是指,有句话说:‘我对做国君不觉得有什么可快乐的,唯一感到快乐的只是我说话没有人敢违抗。’如果说得对而没有人违抗,不也好吗?如果说得不对而没有人违抗,(按这句话去做了),那不近乎是一句话可以亡国吗?(这不是一言丧邦吗?)”
我以为,这句话拗口费神之处,还在问答的技巧。定公烦政懒政,不好意思直说,引言而问。孔子也巧妙回答。孔子话中有话,委婉讽嘲。本章是孔子回答鲁定公的问答,“一言定邦”“一言丧邦”。这本是不容易回答的问题,孔子很巧妙的回答他。定公之问,也有技巧,只是漫引人言一问。所以,孔子回答,也很巧妙,也是引人言以答。用“做君难,做臣不易。”来界定一言兴邦,用“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来界定一言丧邦。文中“一言兴邦,一言丧邦”,针对的是君王来讲的。具体说,君王如能知道“为君难,为臣不易”,就可以兴邦;君王如果满足于“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就有可能会丧邦。
本章的含义:
一层意思是说,为君兴邦不易,尤其行仁政德政更不易。可参读13.11、13.12、13.17三章,其中孔子就诫告“为邦百年”“欲速不达”。这也是儒家对执政者的要求。和老子《道德经》中指出的“治大国如烹小鲜。”是一致的。主要表明治国不易。
还有一层意思是说,强调国君应该敬事有为,纳谏拒馋,谨言勤政,敬畏民心。主要批评为政者爱听歌功颂德的赞誉,乐于天下无违。
孔子期望的仁政和执政者——国君,是什么样的呢?《国语·周语》云:“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典,史献书,师箴,瞍赋,蒙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咸补察,瞽史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这是天子在议政时的做法,希望进谏,防止雍蔽。这也是孔子希冀的行政之礼。再如:
1•5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言,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2•1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2•3“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2•19“举直错诸枉。”
这是为君兴邦难之所在,也是孔子的理想之政、理想之君的样子。
德不孤,必有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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