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木
晚上吃完饭后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聊家常，挂电话前，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奶奶苍老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你记得和他说让他少喝酒，让他按时吃药，让他晚上早点睡觉，听见了没？”我在电话这边嗯嗯嗯的答应着，心里一阵心酸。奶奶是说完一句停顿一下再说下一句的。
我从小就是一个缺乏爱的人。小时候，妈不疼爸不爱，加上我捣蛋的性格，除了我奶奶，没人喜欢我。我长大后，经常和我妈开玩笑说，我这样执拗的性格，全是因为你们小时候不爱我导致的。我妈不否认，我爸常常说不缺你吃不缺你穿，怎么就不爱你了。大概越缺的东西越觉得珍贵。只要涉及到一点点关于亲情的东西，眼泪说来就来。
说实话，这么多年，我和我爸的关系全靠我妈和我奶奶在中间维系。仔细想起来，这些年我和我爸总是聚少离多。我们面对面交谈的时间其实很少。我从初中就开始上寄宿制学校，一年四季除了过年会见到我爸妈，其他时间偶尔会打个电话，打电话也是长时间的沉默。前几天我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她跟爸爸吵架，来向我述苦，抱怨说对自己的父亲很失望。我告诉她要知足。以后会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会为自己全心全意不计得失付出的人，唯有父母。
正因窥见了这个世界的残酷才越发懂得善良。在失去了很多之后，我才真正懂得去维系我和爸爸之间的感情。说起来，真的不易，如果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出现任何偏差，或许今日我和我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而如今这样，我认为是我们最好的状态，距离很远，但心贴的很近。
前段在群里参加了一个游戏，大家每人说自己最开心的三件事，我说的是“顺利毕业，找上了工作，我爸妈能花我挣的钱了”。
真的，为你们花钱是我最开心的事，我想这大概是我为数不多的真情，我们都很实际，觉得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喝醉酒会撒酒疯用难听的话骂我，我们总是闹的很僵，爸妈吵架总是牵连着我，我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再后来，我爸妈分开，两地工作，我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渐渐的，我也就习惯了一个人。你看，我已经学会了独立。学会了坚强。
我想，大概是因为爸妈从小没有给予我太多，所以直至今日，对很多东西，很多人，我都不敢奢求，不抱希望，物极必反是一个道理，但害怕得到之后再失去又是另外一个道理。
我爸爸总是缺席一个重要的场合，说不上责怪，最多只是有些遗憾罢了。长到20岁，我最多学到的是平和，有些东西无法反抗，那么就要学会安于接受。总会找到一条出路的。所以我现在很少自我纠结了，也不再去抱怨。在经过了自厌和厌事之后，波澜总会归于平静的。我觉得这是个好现象。那场游戏的最后大家每人说一句话，我唯一想说的是，不要过分关注自己的内心。
我一个人在外面十年，习惯拖着箱子独来独往，没有人接也没有人送。唯一一次是实习前，我和妈妈吵了架收拾完行李就要出门。我走的时候，妈妈什么话都没说，大概她觉得我没骨气，没钱了总会回到家里低头认输。我爸送我出门的时候，说我这么多年去哪里总是一个人，什么都不和他们说，回家的时候看到我一沓沓的火车票才知道我都去了哪些地方。我低着头哭得眼泪止不住，我都不敢抬头看我爸，我爸帮我拉着行李箱把我送到了车站，说无论我去了哪里都要打个电话回来。后来我想，以后再也不要我爸送了，一个人久了总会习惯，可一旦碰上温情就觉得珍贵到不敢面对。
我19岁的时候，我爸42岁，回老家给爷爷奶奶收玉米的时候，要走一个很陡的坡，我穿的鞋打滑，路边的荆棘把我的手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我爸爸让我跳下来，我不敢跳，他说，没事，你跳，我在下面接着你呢。我有些胖，我爸爸太瘦，他怕我摔着，就真的接住了我。不怕你们笑话，这是我长这么大，我爸第一次抱我。他抱着我有些吃力，我能感觉到他得身体有些颤抖。我很少跟人分享我这份独有的感动，这份感动或许没人能理解。不是多大的事，却足够感动我一辈子。
再后来，我妹妹出生的时候，我爸妈的感情已经变得很好，他们经常一起去给我妹妹开家长会，会去接我妹妹放学。我有些嫉妒，梦里也常常因为爸妈给妹妹买了什么东西没给我买而哭醒。我一直觉得自己得了一种缺爱的病，哪怕爸妈在尽力的弥补我，我都能从一些细小的动作里感到嫉妒。
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我爸和一帮朋友喝酒，我爸的朋友都在劝我爸，说怎么也得留一个女儿在家，以后养老。我不知道我爸喝醉了没，他先是叹了口气，接着说，孩子长大以后就不是家里能留得住的，自己过得好就好，虽然这些年我老骂她，但除了脸皮厚之外我家姑娘不错，相当于别人家的一个儿子。就算不强留在家里，以后也一定会养我们的。那晚，我爸喝醉酒说了很多。我在一旁带着耳机偷偷的抹眼泪。
回北京的那天，我在家收拾东西，看见我大学三年来那一沓沓的火车票被整齐的放在盒子里，我妈说那是我爸给收起来的。邻居家的阿姨来我家串门，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说，姑娘，在外面好好工作，你爸那天晚上喝醉了可是一个劲的和我们夸你，可不敢辜负你爸对你的期望。
这些事我怎么会不懂。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们的期望落空，哪怕我走的再远，最后总会回到家里。陪着你们。
我一直在努力，希望有一天回去的时候能让你脸上有光。能让你在你朋友面前光明正大的夸我，而不是喝醉酒之后才能说出你家姑娘的好。
无论发生什么事，在这世上，至少还有我和你们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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