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闯昏了过去。自出生下来,昏过四次,头一次,1963年,刘闯三岁,全国都挨饿,农村更不必说。刘闯有个舅舅,白天是庄稼人,晚上是贼,每次得手总会带点给姐姐,有了做贼的舅舅,刘闯才活下来,但舅舅也不是每次都能得手,地里东西也不多,能卖的都有人看管,舅舅不得手时,刘闯就被饿的昏天黑地的。第二次,前妻白静和卖假醋李文革通奸,刘闯上门捉奸,结果被李文革打了一顿,当时只顾愤恨,回到家里,被气昏过去了。还有一回就在前几天,在工地食堂,听癞疤杨志说丢了自己的包,又跟丢那二男一女的西北人,急火攻心,昏了过去。这一次是在晁家鸡鸭棚,与前几次不同,是被打昏的,或者说是被吊昏的,人被吊在顶棚的钢架上,身子悬空,脚不着地,血液上不来,脸被憋得煞白,喘气越来越粗,加上嘴里的抹布,塞到嗓子眼,抹布上附带的血腥恶臭味,也把他熏昏了,昏过去,可没有昏死,还做了一个梦。梦中,似乎回到十几年前,一家人其乐融融。他,白静,牵着刘波去赶集,集市上人多,他怕人多挤丢儿子,就把刘波举到自己肩上,可一转身,白静不见了,他放下儿子又去找白静,白静没有找到,回头看儿子,儿子也不见了。他在人群里着急,但脚下不得不挪步。嘴里想喊,也出不来声。焦急中醒来,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等认出这里是晁家鸡鸭棚,渐渐的将昏前昏后的事,连在一起,这才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鸡鸭棚灯亮着,小胖子躺在晁天王常躺的竹倚上,已经睡着了,在他头上方,还吊着一个鸟笼,笼里有一只八哥,这是晁天王养的,他没有别的爱好,除了听书就是伺弄八哥,八哥被晁天王驯服的只会说三句话,此刻正醒着,看见被绑的刘闯,八哥冲他就招呼起来:
“你好!”
刘闯被这声音吓一跳,左右环看,没有发现别的人,这时候又听到一声:
“你好!”
刘闯才知道这声音是鸟发出的,可嘴里被抹布塞住,只好朝鸟的方向看看。他现在没心思搭理八哥,拼命的踢腾自己的腿,嘴里使劲“噫哩哇啦”喊叫。睡得正想的小胖子被他折腾醒了,上来掏出刘闯嘴里的抹布,问他要做什么,刘闯喘着粗气:
“喝水。”
又说:“没让打死,渴死了。”
小胖子看看刘闯,端起晁天王的茶杯,一手捏着刘闯的嘴,一手把茶杯举高,从上到下,一股脑的往刘闯嘴里倒,刘闯被噎的直打呛,大部分水从嘴里喷出来,流满前襟。小胖子又要塞抹布,刘闯:
“我要方便?”
小胖子:“你怎么这么多事,就这里解吧。”
刘闯:“拉裤子里吗?”
小胖子:“你一个大男人,脸都不要,还怕人笑吗?”
刘闯:“那你给我松开绳子。”
小胖子想了想,上前帮刘闯解开拴在顶梁上的绳子,将刘闯放下来。又拎过来一只盛满鸡血鸭血的塑料桶,放在刘闯脚下。
刘闯:“手上绳子不解,你替我擦屁股呀?”
小胖子:“解开绳子,你跑了咋办?”
刘闯:“我都这样了,还能跑吗?”
又说:“咱俩是老熟人,你帮我,我还能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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