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那次偷瓜的经历,我还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1985年的夏天,《少林寺》在城里已经播放了数十场,看过的人,回来在我们跟前一招一式的比划,嘿哈嘿哈的呼呼生风,将我等的心撩拨的阵阵发痒。
终于在一个礼拜天,大家相约齐五个人一块去城里。口袋里只装了2块钱,一块是预备电影票,还有一块除了来回船票,就没多少剩的了,大家并不计较。去的路上,一路说笑,脚下起风,很快赶到码头,上了船,突突的,船好容易熬过一段上行的航程,考了岸,还没等跳板铺好,就跳上岸,等我们一个个挤出人流,后边船长的呵斥老远还在响着,“取债鬼,寻死!”五个人在城里拥挤的人群里,互相探望着,好不容易在电影院门口聚齐了,看见售票窗口的票价是1.5元/张,一算,回家船票要留着,就剩下一毛零钱了。不管了,先看了再说。大家将钱交给余亮,我们几个合力将他往前推,好不容易挤到窗口,买了票,等从人堆里挤出来,分了票,已经离开场没有多会了。
电影是异常的精彩,等散场了,我们还觉得意犹未尽,迟迟的不肯起身。余亮算是比较调皮的,他提议,留在电影院里,不要出去,再看一场,我们想想放映前,放映时不时照过来的手电,心里还是害怕,“算了,回去吧。”大家悻悻然的离开影院。外边的人又拥入进来,从里边挤出来时,已经觉着肚子有些叫唤了。手里只有三毛零钱,能买什么哩。大家没人提议,还是余亮建议,我们到路上去偷西瓜,“对,马岭岗的西瓜地里好多西瓜,我上次看到过。”时雨跟着附和。大家一拍即合,忍着饥饿,大家往家赶。
走到马岭岗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日头当空照着,毒辣辣,白烈烈的,山岗上似乎也冒出了白烟,扭扭歪歪的蒸腾着,更将我们的喉咙烧的发干。我们四周看看,马路上没有人走动,一窝蜂的冲上山岗。站在岗顶,山岗下,瓜地里葱葱郁郁的一片碧绿,我们在瓜秧里早瞧见了圆滚滚的西瓜。唰,大家冲着自己的目标一阵风般的跑去。
‘噗噗’大家三下五除二利索的掰断瓜秧,抱起就逃。而我还在挑着。此时,一声怒喝如炸雷般响起,我一阵哆嗦,还没从惊愕中醒悟过来,两个人影从地头的矮松后窜出,向我奔来。我看见余亮他们早跑远了,脚步迈开了,却如灌了铅般沉重,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人抓住了。
“哪个叫你偷西瓜的”一个男人恶狠狠的责问,
“我没偷,我又没偷”我抗辩道,我想着自己就站在瓜地里,还没扭断过一个,我相信他们也能看得清的。
“还没偷,我明明看见你在摘西瓜”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手指着我,我看着他厚厚的嘴唇,就有些发慌,竟不敢分辨。眼泪竟不自主的流了下来,我干脆就让它淌着,我想着眼泪多少能让男人有些心软。
“这些贼,西瓜还没成熟就来偷,再让我抓到了”男人似乎并没理会我的示弱,咬牙切齿般的仇恨着。
“你讲来,哪家的,我要问你家赔”这话让我的心吊着了,想象着父亲那长满老茧的手掌抡圆了朝我 刮来。脸色阵阵的发青,大热天竟收住了往下淌的汗滴,身子开始一阵阵发冷,透过婆娑的泪眼,再也看不见其他伙伴,心里恨死他们了。男人将我拉出了瓜地,拽着站在山岗顶,三个人就这样僵着。
“哎哟,你怎会站这里的!”我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干啥,你们让他站在这里?”来人问那个男人,“咯,偷西瓜,让我抓着了。”
“哦,偷西瓜,不可能的,他怎会偷西瓜,他家家教很严的,我哩晓得的。”这句话说得我又淌下了泪滴,我自己真没想着来偷西瓜的,如果我自己熬一下回家,就不会发生这事了,可让人家抓着现行,我也实在说不出什么。
“西瓜有的偷去没有”来人继续跟男人交涉,“西瓜扔瓜地里了,还没熟了,可惜咯”,
“哦,未偷去,算了,让人家犯了暑气,真的出什么事你也不合算”来人缓了缓说,“算的了的,瓜地里帮我踩的一塌糊涂”男人手指着瓜地,男人抓着我的衣襟不愿放手。
“算了,我想帮他领回去,你明天到村里去找他父亲说。”来人将男人的手扯开。
“哦,你认得他”男人问,“怎会不认识,打铁仂家的”来人说出我的家庭。我抬头看看,来人眼熟的,我知道是陶厂里上班的。
“你人先领回去,明天我再来找他父亲。”男人终于还是放开了我。
回家后,我并没见到父亲脸色有什么变化,一天在忐忑中过去了。
第二天,男人终于还是来到我们村,拉着一车西瓜来的,父亲还是知道我偷瓜的事情,回来免不了一顿毒打,但我竟没有害怕,反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以后,我再没去偷过一次西瓜,包括其他的水果。如今想起来,这事情已经过去30多年了,少年时候的荒唐事,自己真的没有少做,如果还能回去,我还会不会再做。想着现在的孩子是幸福的,他们的物质世界是丰富的,但是他们的精神世界是没有我们那时候的自由和散漫的。也许,现在孩子的规矩和我们又有着天壤的区别。我将偷瓜的事件讲给儿子听时,儿子吃吃的笑着,他绝想不到那时我们的场景。
有时,我竟然对这次偷瓜的经历有些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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