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刚打春,我去店里的时候,早晨傍黑,总会遇见这样的一群老年人,骑着三轮车,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塑料桶,来来回回地穿梭在河边。
往往这时候,夜色刚退。小城,依然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可三轮车主人,却已经劳作多时了。
这些老年人,大部分来自农村。因为种种原因,如今,住在城里,他们的家,就在小河的附近。
每天一早,他们都会趁着路上人少车少,去给“地里”的农作物送水。
塑料桶满着的,上桥下桥的,我也和别人一样,会给他们搭过一把手。塑料桶空着的,一准是去河边灌水。
在桥上,我能很轻易地看见这些勤快的老人,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踩着打滑的泥土,下到低处,弯下僵直的身子。那时候,我的内心里就生出羞愧。因为我的父亲,也曾经如此过。
几年前,父亲还在的时候,老家院子里,种了许多菜。每天早晨,他会趁村里人少,去沟里灌水,唯恐让村人看见,说他财迷。每次回家,我会被迫带回许多菜,常常是吃不完,去送人。
曾经也不明白,吃的喝的都有,老人们为什么不好好享福,依然去和土地打交道,难道弯了几十年的背疼得还不够吗?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渐渐明白老人的做法:在他们的血液里,流动着土地的因子,它已经变成了生命中的信仰。就如同向日葵,离开土地,他们就看不到生活的方向。
我能想象到,这些曾和土地朝夕相处的农人,他们来到城里后的茫然和发现身边也有土地时的惊喜。是以,林脚,沟地和建筑之间的牙缝里,才渐渐出现了点滴开荒地。二三十棵绿豆,几墩地瓜,或者仅仅是一株自己找地方爬蔓的番瓜。
当踏野的城里年轻人,无意间发现一丛绿汪汪的蔬菜时,常常会怀着好奇一探究竟。当发现藤根下,一个刚刚浇过水的小水洼,惊奇地四周打量一番,看见了曾经帮着灌水的奶奶,才知道,这棵已经结了几个小果实的植物,不光有主人,而且还是被精心照料着的植物宠儿。
我家门口南边,有一个十字路口,菜蔬下来的时候,会自动汇集成一个小小早市。如果去得早,总会买到满意的新鲜蔬菜。比如说,一两个吊瓜,绒毛上偶尔闪着几个亮光,那是夜里下来的露珠;比如说三四个茄子,一不小心,手就能被茄针扎一下;再比如说一个圆圆的番瓜,回家一蒸,又面又甜,真好吃啊。
这些蔬菜,好多就是来自我前边提到的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而主人,就是一群脚蹬三轮车拉水浇地的城市农人。
前一阵,去外地,吃惯新鲜蔬菜的肠胃,被饭桌上一盘玉米粒的清香诱惑到了。站在小区门口的异地小摊位前,来自农人的那种亲切感,让我久久不愿离开。在这异乡的地方,也有了家的感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