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作者: 黎桉 | 来源:发表于2019-02-10 11:03 被阅读0次


                                           小        事

                                               黎桉


           我跑出来,寻找舅舅的车,向胡同南方望去,并没有它的影子,也没有想象中龙跃表哥和婶婶的声音。我有些疑惑,内心也隐隐对我身后的两个大人怀疑,不过我把怀疑藏在心里,它像一颗褐色的种子,我向它倾盖厚厚的泥土不想让它裸露。

            我向后转身,刚要开口问妈妈时她正抱了一个箱子好像是礼品,大过年的,那千真万确地自然是礼品了。喝了酒的爸爸紧跟着也从大门里抱了一箱一样大小的东西出来。他们两个像两只小小的机器,往爸爸的银色的面包车上搬运,一只使劲地拉开了后座的门。我听到门被推开时碰撞到后车身,发出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迟钝。他们在干吗呢?我疑惑,却配合他们没有出声。我内心那颗褐色的种子正生机勃勃地露出了可爱的芽,它沐浴着本该就属于它的阳光,茁壮成长。

           我站在面包车前面,大门口,我不过就转了个身子,依然保持那出门时的原地。看着眼前的他俩我怔了一会儿,(我觉得他们是不会给我机会发怔的)终于勇敢地拨云见真相……我遭到了他们的背叛,尤其是妈妈,你这就是助纣为虐!

           我跑上前去确认坚定的妈妈是否真的如我所料,坚定地背叛了我,也是他俩。她刚把怀里的箱子"扔"到后座,她说:"太晚了,你小舅短时间来不了……"等等,妈,你别找借口,我知道答案了,你何必找这个借口呢?让事实看起来更漂亮,也给你自己个台阶下。"你爸他有数,这次他喝得也不是很多,这会儿路也不是很长,要不是近我也不敢让他开车。"我爸爸在另一边补充道:"我有数啊!快上车。"他很兴奋,他喝了酒之后都很兴奋。爸爸他有些酒精过敏,喝完酒之后脸和脖子都很红,我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像大街上的醉汉,尽管真的没到醉的程度。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我都觉得我可以写一篇很长的文章,叫"我的酒鬼爸爸",听这个名字,还给人一种很传奇的感觉。

           我站在他俩跟前,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愤怒和悲伤,或者说遭到背叛后的失望,或者此刻我真的很不愿意相信我已经被背叛了。我想挽回,但在他俩面前,我永远很小。而且箱子都已经上了车,肯定没有余地了。我想如果我把这两个箱子搬下来,或者在他们还没有被搬上去的时候,而我极力哭闹一场,会有挽回的余地呢?

           我站在他俩跟前。他俩见我不知所动,妈妈拉了我的胳膊,我马上挣扎出来。然后只能说了一句我不去了,我不坐他的车。然后我转身进了家门,我手里还拿着书呢,是出门前妈妈准允我到姥姥家去可以拿着书的,我还感到很意外。

           我冲进西屋里,西屋这间有炉子的屋子是我经常待的,因为暖和。此刻我也想进去暖和暖和。我冲进去站在门口,静静地好像刚才经历了一场浩劫。我个子高,站在门口,注视着这间小屋,吃饭的桌子,我直冲着它,它本来就很矮,我俯视它,也俯视着这间屋子里再熟悉不过的陈设。我难得不说一句话的安静,连表情也不想做,像电视里给女主角几秒钟一样,我也有了几秒钟。我走了两步,坐在炉子旁,手中的书被放在了膝盖上,《南音》里一个小时之前也发生了重大的事情,但我不想再打开书把情节做下一步的推动。我坐着也一边听着他俩的脚步声,不过一点也不急促。我做这样的戏码,这几年里已经让他们习惯了吧。不,我不想称之为"戏码","戏码"是为他们称的,我一直很认真的在做每一个"戏码"。

           妈妈和爸爸快进来了,一前一后。妈妈你还说你已经凶过爸爸了,不叫他喝酒,我们一起去姥姥家,怕他从大爷家回来之后醉酒驾驶,方才还义正言辞的样子,证明安全在你心中还是很重要的,方才我说一定不让爸爸开车,你还是很支持我的,包括跑到奶奶在的地方让爸爸得到足够的训斥,可你这又是干什么呀?我还是看着炉子,不过三秒钟,妈妈终于进来了。

           "小桉我也不想让他开车,可是没办法,现在十一点了,再不去你姥姥该着急了。"

           然后是哄我的语气,"快走吧。"

           我依然坐着不动。

           我其实没有那么生气了,这样的时候其实也不少了,我也应该成长了一些吧。

           我使劲地抬头盯着她说:"你这种行为,就是跟他说喝酒是没事的。你这种行为,就是跟他说喝了酒开车是可以的!"我觉得我的话很恰当,说得不错,是很有道理的。我撇过头去。

           妈妈跟爸爸倒也站了一会儿吧。妈妈很关切地问,你还去吗?我说我不去了。爸爸又用他那不耐烦的语气贴道:"这孩子,我们走吧,不管她了!"我看了一眼他俩,爸爸站在门外,门开着,他掏着布袋俯视着我,像刚才我俯视那张桌子一样,他通过门框,一眼尽收我蜷缩在炉子旁和这半间屋子的景象。他真像个路人似的在闹市围观某个意外情况。

           妈妈的眼神其实有些犹豫,这犹豫倒让她显得正确了,可进步与退步都是与原始成绩来对比的,就像初中班主任那憨憨的脸庞曾饶有道理的讲"能进步的都是好孩子"。妈妈一开始战线是正确的,所以她如今的身份是个反动分子,背叛革命是可耻的,可她是仁慈的,这也就证明她不能称得上是个好叛徒。妈妈呀,我真为你感到难过。

           随后他们走了,去了我也想去的地方——姥姥家,那里姨娘们和同龄人都来了,多热闹。但我为我自己的不屈服而感到骄傲,但又得重新思考我该如何到达呢?愁容满面,又想到妈妈的背叛,我有些想哭了,但是我又哭不出来,毕竟好像这是件小事呢。如果没有万一的话。

           我现在能做的只能祈祷他们两个平安到达,我看着炉子,就好像期盼它火旺地烧。

           我又摸摸手中的书,决定回到更暖和的地方。我走进了北屋里,家里只剩下我和爷爷奶奶了,初三,上午的亲戚已经走了,过年里显得冷清。我又平静地坐下去,坐在沙发上,爷爷注意到我了:"怎么了,没去吗?"我"嗯"了一声,没有多说。给老人家平添忧愁多不好呢。

           十一点半。我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地把方才的事情当做云烟,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去的吧,我一直喜欢抱着微妙的希望,舅舅不是说来接我的吗?好像我原本就是在等他。不过总是有些担忧的,万一他要是真的不来……我也设想过要不要靠我自己去到达,无能为力呀!这时候,连公交车的影子都没有。可这"万一"又很大,因为他俩已经在路上了。不公平啊,凭什么你们的"万一"很小,而我的"万一"很大呢,而且我的万一也是因为你们而变大的!

           已经十二点了。唉真是遗憾啊,如果我真的不能去看姥姥和各位姨还有兄弟们。他们已经到了吧,他们的万一也被消灭了,可是我不后悔我为什么现在还没到达。

          一声熟悉的铃响划过冷清的客厅,你看吧我的希望还是来了,我有些高兴了。爷爷也喊到:"电话!"又问,"谁呀?"是我的救星到了。我跑到卧室里,赶快拿起我床头的电话来确认我的希望,上面写着"阿娘"。是吧真棒我犹豫的,仁慈的妈妈。

           我不着急了,按了接听键,妈妈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真好像以前我们吵完架后重新回顾那件不值得影响我们感情的小事那样,可这次又这样很快就亲切舒服的样子真是令人厌烦,我收回刚才听到电话铃声激动时说出的话。小事总是轻易过去的,他们说的。可是我不想过去。

           我挂了电话,它又被我扔到床上,这时我看着它——又想,刚才我是不是应该不接电话来展示我的执着和倔强呢?我有些失落,算了吧,跟能去姥姥家比起来这真是一件小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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