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吉祥
文 隋銩
• 忆屈子,诵九章。
01.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书声琅琅,大概是荣子又在背诵些什么。
“荣子!你在背些啥?”我问。
荣子对于我贸然打断他的背诵感到些许恼怒,白了我一眼:“《国殇》!屈大夫九歌的一首。”
“荣子你真厉害,咋这么有文化。屈大夫是啥人,看病的大夫也会写诗哩?”我兴致勃勃。
荣子只是说了句“古代和现在才不一样呢。”就全情背诗,不再理我。
以后荣子背诗时,我只是在窗外听着,不再打扰。
02.
荣子是从城市来的公子哥儿,啥都懂。不知道他的爹爹犯了什么事,足足在这儿待了十来年。期间,村里的人除了村长似乎都不太待见他们。不知道为啥,我一个土生土长的乡村笨小子,和文质彬彬的荣子居然玩到了一起。
03.
今天是端午节。
在仓子里偷偷抓了一把艾蒿,又跑去了荣子家。
他家是我们村里唯一一家围了道红砖墙的。不算太高,以我爬树的本事自然是窜几下就上去了。
“荣子!你看我带了啥!”刚一进院,我就开始嚷嚷。
从门里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身洋装,倒是整捯得好好的。荣子一家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荣子爹陪着笑,小心翼翼的点着头:
“是啊,这境遇不好了,还得请您多帮衬帮衬。”
荣子只是盯着地上乱爬的蚂蚁,什么都没说。
我背着手,站在墙边不知所措。那个人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光头:
“好哇,多好的一个小伙子,真壮实。”
男人走了。
我又笑着把艾草递过去,想着看荣子开心的脸。他一把打掉了那几株暗淡的草,大喊道:
“谁要你的破草!”
他好像要哭了似的。那是我记忆里他说话声最大的一次。
第二天,他被他爹剃了光头。
04.
我和娘讲了这件事,她叹着气说:“荣子命不好啊!”她给我一盆粽子,让我给荣子家端过去。
开门的是荣子娘。
“谢谢大壮啊,每年都想着送我们粽子。这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说着说着,她抹了抹眼泪。
“姨,荣子呢?”我问。
荣子悄悄站在他娘身后,摆摆手。虽然剃了头,还是剃不光身上的一股书卷气,文文静静的,倒像个女孩儿。
我掏出兜里的艾草,再次递给他。
“荣子,我娘说艾草是祛邪的,门口还是要插一棵的。”
他笑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对不起,谢谢。”
05.
后来荣子又回城里了。临行时,他跑过来,给了我一个香囊。
“这一股女家子气,给我这个干啥。”我有些奇怪。
他没答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06.
现在我也进城好久了,将就着也算事业有成。
荣子和我在一起。
香囊有一次让铁丝勾破了,我才发现里面有一个纸条:
你好奇的《国殇》,我给你写了。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这是我最喜欢的诗,因为有你问。
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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