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

    “连长”这个称呼起初我并不知道是谁！只听别人议论起，就知道村里边有这个人，大家都叫他“连长。”后来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岔路口的榕树下坐着个老人，身形很普通，驼着背身子往前弯，身穿灰绿色的军装，旧军装上有很多补丁，头发眉毛全都花白了，眼睛眯着，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一开口露出满嘴的大黄牙，用破锣般地声音叫道：“小娃娃，你是那家的啊！过来跟我玩一下。”吓得我屁滚尿流的跑了，回到家便气喘吁吁地问老妈道：“那边路口榕树下，有个老头，好吓人啊。”老妈说道：“那个是方朝志，人家叫他连长。”

      从那以后每次经过路口，都见“连长”端坐在榕树下的石条上，仿佛跟榕树长在了一起似的。见我一走过，便眯起眼，咧开大黄牙，吓得我又是一阵狂奔。慢慢地经历多了，我也没在害怕了，一天我照历经过路口，看到榕树底下一群小孩正围在“连长”的身边，正听着他讲些什么。于是我也大着胆子走过去，只听“连长”口吐飞沫的说到：“当年跟随着彭总开赴朝鲜战场，雄赳赳气昂昂，对抗美国鬼子，在一次激烈的战场上。敌兵火边实在太猛烈，打得我军伤亡惨重，整个连队就剩下他跟连长两个人，连长看到战况太过惨烈。就对他说：同志，赶紧撤退吧！而他却对连长说到：连长你先撤吧！我再顶一会。话则说完，一颗流弹打中了连长的大脚，连长即刻倒地，于是他背着连长边打边撤退，撤退过程中又打死了三个包抄的敌军；又有一回他所在的部队负责守卫一处防线，敌方空军大部队密密麻麻像蜻蜓般的飞过来，于是他站起身来，顶着机关枪，高喊着不怕死的口号，就朝空中一通扫射，打下几多飞机来……”听得周围的小孩是目瞪口呆，激动不已。

        从那以后，我也开始留意“连长”来，听人说这个外号是他经常跟人家吹牛，说他曾救过连长，立了三等功的事迹。于是人家都叫他“连长”了，而忽略他本来的名字了。还因为这个，有村里建立生产队的时候，还被推选做了生产队队长。“连长”家里无儿无女，是村里实打实的五保户，靠每月里政府发的补贴度日。也许是平日里懒散惯了，又爱吹牛的原故，所以女人们都看不上他，也没听说他娶过老婆。他是真想娶的，有一回我听说有个人给他介绍了个越南婆，但是要八千块钱。他东奔西凑后也只能放弃了。到了后来也还是孤家寡人，就每天坐在榕树底下给过往的人吹牛了。

      有一回，我从外地回到家，听人聊起“连长”现在不叫“连长”了，改叫县长了！我吃了一惊！忙问到什么一回事。原来是在年初的时候有几个穿军装的来到他家里，跟他聊了半天就走了。他出来后就跟人家说，那几个是他的战友，现在最大的已任昆明军区司令，要邀他去做某某县的县长，调令随后就送来。随后自然也没有什么调令了，于是大家又改口叫他“连长”了，他仍然很高兴，逢人就说要去做县长的事。后来终于上面有了动静，给他拨了2万块钱作为修缮房屋的费用，给村委会扣了一万四。他拿着剩下的6千块修起了一间砖石小屋。

      再后来“连长”愈加老了，也很少来榕树底下坐了，也很少听到他的传言了，估计这时也再没人邀他去做县长了吧！只是听说他和邻居相处得不好，他邻居是个小偷。总是有意无意的光顾到他家里。此后就听人说“连长”死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是邻居到他家里才发现人死在火堆边。头发衣服烧焦了一大块，散发着一股异味。于是后来就由村里发丧，埋到荒郊野外去了。

      我想“连长”立过三等功也许是真的，那几个穿军装的战友也是真的。但是不是邀他去做县长，再也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