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不会还没有起来吧～”
浦东国际机场人来人往，李庭拉着行李从出口走出来。他刚刚对着那头的山羊头像发了条语音，抬头却被一个一袭风衣戴着绒线帽子的长发女郎拦住。
“我怎么会还没有起床，都2点多了哦。还有，走路不要光顾看手机，会看不到人的。”
江墨顶着一头如瀑过腰的金色长发，和李庭的金色鸟巢头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你染头发了？”
毕竟3月份在北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头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看起来顺滑如丝绸，是李庭记忆里的模样。
但眼前的江墨显然不知道他的腹诽，她依旧笑着，“嘿嘿，你猜。”
她侧了侧身子，说不好是有心还是无意，背后的黑色包包上古铜色的竹节提手倒是格外显眼。
Gucci竹节包，李庭认识。
“墨墨也喜欢Gucci呀。”
江墨点点头，头上的金色头套微微颤动，“这也是很久以前买的了，比起包包我可能更喜欢他们家的香水。”
两个人转过身，向着地铁站迈开同样的步伐。
“学长最近熬夜了吧，黑眼圈重到感觉需要化个妆遮一下。”
这倒是实话。跟总裁维克开完那场一对一的会之后，他回顾完了沃华的全年业绩，随后给每个部门分发了绩效指标。
但眼下显然不能把这些事和盘托出，或者说李庭不打算和盘托出。
箱子的轮毂与地面接触，伴着阵阵自地面传来的轻微轰鸣，连续不断地制造着局部地震。没一会儿身边已经换了一批旅客，而不远处就是地铁站安检口，排着不长不短还有些杂乱的队伍。
两个人走路都很快，只是他仍旧和她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是啊，加急处理了一些工作。周三一整晚没睡，周四晚上收拾东西，周五早上一大早去里昂机场，才能现在就见到你。”
江墨跟他来了个拥抱，“奖励你这么辛苦来见我。”
“墨墨，我想要一个贴面礼。”
这是一个经典的法式礼仪动作，虽然一般都是女士发起。
李庭的表情被口罩挡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面前妆容精致的江墨。她微笑着，伸手摘下他的口罩，然后把脸凑上去，发出“啵”的声音。
标准的法式贴面礼的确不会用嘴唇碰到彼此的脸。
她把脸收回来，“要不是你这个口罩，金色头发亚裔脸，可能更好认。”
安检队伍的流动速度很快，江墨先穿过了安检门。李庭紧随其后，把自己的箱子放到传送带上，再拿下来的时候，江墨已经通过了验票口，仍旧笑意盈盈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李庭重新戴好口罩，拖着箱子走到她身边，“看起来像个法国人但是从中国人通道出来，一准是我。”
“哎，你没有入外籍么？”
李庭摇摇头，“没有。确切说，从来都没想过。”
地铁呼啸而来，而后缓缓停下。屏蔽门和车厢门一起打开，江墨帮着李庭一起把箱子搬上地铁。只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即便是始发站，空荡荡的车厢也已经找不到空余的座位容他们坐下来歇歇脚。
他们索性找了个角落靠着，身边的车门发出三声蜂鸣，李庭下意识把江墨护在怀里。
地铁开动，车轮和轨道摩擦的声音为他们制造了一个无形的声音屏障，让他们的对话只能被他们彼此听到。
惯性的力量让李庭向右倾斜，他扶着把手，“虽然我有永居，也申请了证件可以到处玩，但是并没有真的入籍。我觉得也是快到了我回来的时候了。墨墨，一个人在外漂泊久了，真的会在某些契机下，很想回家的。”
他的神态、语气、动作，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江墨的身体不自觉向他靠近，“那就回来呀，不过国内工作可能比较辛苦。我之前在一家法资企业，下午5点就下班了。现在日常8点下班。”
“你不是在私企么？”
“后来跳过去的，也就今年4月才入职。刚入职那阵比较惨，跟着业务线的，9点下班。现在好一点，不过周六有时候也要加班。”
“你们都这么拼的吗……”李庭挑眉，“嗯……不过法国到了夜里，也确实就没那么安全了。虽然里昂还可以。”
车辆刹车带来的力量令二人向左倾斜，李庭左手撑着车厢内壁，凭自己的肌肉力量站定。
江墨恰好靠在他的手臂上，隔着衣服触碰着他紧实的臂膀。
她有些害羞，但惯性很大，她越想起身，反而越靠越近。
“没事儿。别怕，我不介意，希望你也不要介意这些因为车子不稳而带来的身体接触。”
李庭的眼睛里漾满了笑意，配着他低沉的嗓音，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江墨也笑起来，索性靠在他身上。等到车停稳，才重新直起身子。
“现在我每天早上10点上班，中午午休2个小时，从12点休息到2点。”
李庭点点头，“那倒也还算是劳逸结合，我觉得还可以接受。我现在是，15分钟吃个午餐，午休就算结束了。”
“唉，要不是这个该死的竞业协议，我真的想跟学长好好聊聊生活。”江墨垂下眼，脸上的笑也淡下去了一些，“真讨厌，他都没发过120万给我，但竞业协议里要赔120万。”
“我有保密协议。墨墨，我们总有一天可以互相坦诚地告诉对方自己的一切的。”
李庭的声音温柔得恰到好处。但如果一个人脑子清醒，就很容易识破这种“恰到好处”的背后，一定有千万次的排练。
眼下的江墨显然并不清醒，至少表面如此。她的两颊绯红，两朵酒窝就漾在唇边。
她低下头，打开手机查看地图，“今天呐，先带你去酒店check-in……你定的酒店旁边就是上海的几个地标建筑，先都带你逛一圈拍个照，然后再找个好吃的地方。对了，你吃辣吗？”
李庭的话音仍旧是刚才那般恰到好处的笑意，“我们北方人，还有吃不了辣的么？”
她仍然低着头看手机，“那不一定，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口味也会变的，比如我。”
他抬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虽然我去法国之后，也是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辣了……墨墨，明天带我杭州一日游好不好？我买了个音乐剧的票，我们一起看。我约好了车，多晚都保证送你到家。”
发丝的手感有一丝丝古怪，李庭看向她的头发。
江墨抬起头，地铁白色的灯光照亮她黑色的瞳孔，“啊音乐剧！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可爱看这个了，那个时候穷学生，400多听个响。”
“现在我们就可以买1280坐在最前排啦，还可以和他们聊天，反正墨墨法语肯定没问题的，对吗？”
李庭仍旧是满脸的笑意，传染了江墨，“我的法语就算有问题，那不还有你吗。”
地铁渐渐拥挤起来，但两个人在角落里笑成一团。李庭轻声用法语说了一句“你可以永远相信我”，勾得江墨心神荡漾。
“哎同样是法语，我之前公司里那个CEO……这人跟我们讲话从来不用敬语，而且，语气，非常，臭。还老甩锅。但是我又要给我们公司的人当锦鲤……”
“没事儿，墨墨已经再也不用听那个人来叨扰墨墨了。”李庭顿了顿，“虽然，从来也没听你提过他。”
江墨轻笑，“那待会儿我就可以好好跟你diss一番我的前老板。”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许久的天，身高般配，发色也一致。如果不是他们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倒颇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地铁走走停停，车门反复开启关闭，不觉间已经过了十几站路。李庭是从来都没有留意的，但江墨时不时就抬眼看一看外面的站牌。
“好啦学长，拿好行李，下一站陆家嘴，我们到啦。”
两个人走出地铁站，不远处东方明珠塔的底座映入眼帘。
“学长是出差吗？”
李庭耸耸肩，“不是，纯粹是因为我只知道这里。”
“那……你不觉得贵吗？这可是陆家嘴诶。”
李庭笑着看向她，“不会啊，也就几百欧嘛。正常酒店都是这个价格吧？”
江墨吞了吞口水，“倒也是，1欧对8元人民币，看什么都觉得便宜。”
两个人先后钻进酒店的旋转门，面前暖黄色的灯光将富丽堂皇的大厅照得璀璨晶莹。
“好啦我去 check-in，墨墨在沙发上等我一会儿。”
李庭笑得人畜无害，他转过身走向前台。但也就只是这几秒钟的功夫，方才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过江墨看不到，她走到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服务员很快给她倒了杯茶。
她解锁手机，在微信上给陈雨发消息，“姐，请两天年假，朋友从国外回来就待四天，周三早上就走了。”
那边很快回过来，“是你那个学长吧？好好玩，可以的话给我带点好吃的回来。”
江墨回了个ok的表情。
李庭走过来捡起她，还是和方才一样看不出杂质的笑，“走，上楼坐会儿……诶你怎么突然那么开心，中彩票了吗？”
她站起来，跟上他的脚步，“我给陈姐发消息请年假陪你。她让我给她带点好吃的。”
“陈姐？”
“啊……我老板。我和她一起跳槽来的现在这家公司。”
李庭挑眉，他伸手按下电梯楼层，“其实我本来以为你周一要上班，约了我发小聊些事情。晚点我给他发消息改到周二下午。”
“那你这边酒店不是也定到周三了吗？”
电梯门打开。
“女士优先，墨墨先走。”
江墨依言走出来，李庭拎着箱子跟在她身后，“没事，不差这点，况且这样就省得我拖着箱子到处跑，就可以好好让墨墨陪我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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