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和往常一样,木兰卿早睡早醒。睁开眼,一切都是寂静的。寂静得连一声小鸟的叫声都没有。
但一切又都是可以散漫的。像窗外那片渐渐发白的蓝。有着水洗过的洁净。更有涟漪荡漾过的淡然。悠远而明净。沉醉的动人。
闭上眼,北方的秋就那样在她面前画一样铺开。天蓝的,好比张爱玲笔下,那积雪的山坡后的蓝天蓝的那样,仿佛探手到那斜坡背后一掏一定掏得出一块。还有水。都说秋水如梦。远山,秋水,外加红红的枫叶蓝天下的火焰,都被淡淡写尽了。写到秋的深处。恰好。
起床后,木兰卿喝野菊蜂蜜茶,吃肉松面包,为自己做了一份水果沙拉,里面有香蕉苹果雪梨。
她吃。在秋日寂静的蓝天下吃。她眼前出现一片山谷,深秋的木兰宫,睡在兰色的云雾里,云雾蒙住天空,蒙住野百合苍白的眼睛,而木兰宫的姐妹们,则隐身在这如梦似幻的深宫里,宛若隐身在一个千年的梦中,宫外,时间不再从草叶上滑过,太阳的钟摆停在云层后,不再摇落晚霞和黎明。
宫殿,天空,花香,心情,,完全都是一种色彩,是暖调,很温暖。也很安静。她们面前放置有一张茶桌,桌上有热茶,有静止的茶壶和茶杯。姐妹们,老朋友一样,都以随意舒服的姿势,盘坐着,身下是铺有大花布的榻榻米。倚靠有同样花色的枕垫。深宫里时光静好。她们在闲聊。都有些有些天马行空。却很美好。
木兰卿也加入闲谈。很久没读过诗的她,和姐妹们谈起诗。由林黛玉那句“冷月葬花魂”引起。
“记得那晚我躺在卧室读书。周遭很静。窗帘没拉。我不经意一挪身子一扭头,猛看见窗外赫然挂着一个白月亮。圆圆的,白白的。那么近,那么亮。我惊得一下坐起来,裸着脚丫子就跳下床,跑到窗边。看。心里都是绽开的花呀。孩子似的。
夜,月华如水。
我的房间里都是月光。
我看。长久地看。当一个人冷不丁被置身在这样的一个状态,是很想有一个最为合适的人分享的。是很想在这世上,不管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一个角落,能有那么一个人,也和我一样在痴痴地看着这个白月亮。那么,那该是多美的一个夜晚。
然,月亮在夜空,我在窗边。一切都是静的。便是我望着月,月也望着我。我们,倒像一对深情的人了。
这么美的月亮,忽然就想到《红楼梦》里的贾母。在那个中秋的晚上,贾母带着她的晚辈们一起赏月。我不知道那个夜晚,月亮有多美。我在想象。我知道一定很美。否则贾母不会有那么好的兴致有那么深的眷恋和深情。黛玉和湘云也不会不睡觉偷偷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联诗。那个夜晚,我猜,月亮一定和我此刻看见的月亮一样美。所以贾母等人一直坐到了四更天还不忍去。她赏桂花,她看月亮,她听笛子。听到最后,贾母就落了泪。因为那个时候,宝钗宝琴不在,李纨和王熙凤也病着。她渴望的团圆渴望的圆满,在这样的一个中秋夜,并不存在。贾家富贵了四代,贾母这棵大树,已老矣。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她眷恋,她有千般万般的舍不得。我读,便也跟着贾母落了泪。
也还记得湘云那天夜里写了“寒塘渡鹤影”,而黛玉则对了“冷月葬花魂'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
我只知道。月亮在我窗外,那么美的存在。在那一刻,我被美感动。
然而,在《红楼梦》里,月亮,终是葬了魂的。”
木兰卿静静的叙述着,《红楼梦》里,印象最深的的““冷月葬花魂'”,这样的句子,太美。这就是林黛玉。她独特的诗的风骨,细品,美悠远而明净。沉醉的动人。
一句“冷月葬花魂”唤醒了她对年轻时代那个爱读红楼多愁善感的自己,很多很多回忆。那么远,又那么近。那些曾经。那些记忆里的,深藏的。那份心境,那份感觉,都是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语言在极度美极度伤面前都是过于苍白的。心。唯有心,能够伸出触觉去细细绵绵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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