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涤卡上衣|痛往心里钻|蹲在池塘边上狠狠给了自己两拳|这是我的父亲|日记里的文字|这是他的青春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李健的歌声从我紧紧塞在耳中的耳机中传来,其间夹杂着极不和谐的“滋滋”电流声,“这耳机早该换了,我早选好了个蓝牙的。他为什么就不让我换个新的耳机?”那时,我正一边坐在桌边刷题,一边愤愤地想“我爸为什么就是不同意给我换个耳机?只是一个小小的耳机而已?”
从小,我爸由于工作原因,就很少出现在我和我哥的成长经历中。我奶奶曾笑说,小时候,有一次我爸终于下班回家,我和我哥竟以为我爸是个闯入门的陌生人,推拉着不让我爸进门。
我和我哥一致觉得,好像我爸对我俩要求真的很不高。他总说,做一件事情,就只管去做,不要追求结果。我至今还对这句话保留态度,做事情,没有结果,做得又算是什么事?他对我和我哥总的“养法”,我简单概括了一下:我们尚在襁褓当中混沌着,突然被新年的鞭炮声吓得大哭,我爸说,“好了,耳朵没问题”;我爸听我们从一数到九,最后跨过“十”这个坎,说“好了,脑子没问题”;我爸因为我哥和同学打起架来而被请去学校,说“好了,小伙子腿脚没问题”。
他做事真的不追求结果,我和我哥就像他捡起的两块顽石,别人会将石头打磨、刨光、雕刻,甚至检测出其中玉的成分,而他只是捡了两块石头,捡回来后放哪儿,无论风雨洗刷、阳光铺洒,这是石头自己要经历的事,捡回来的石头会成为什么样子?这个结果,他不作推测。
所以,我和我哥成功长成了两个样子。我们从一进学堂开始,便是同桌,十二年同上学共放学的日子,本该让我们革命友谊深厚,怎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上课,我与老师进行着心灵上的专注交汇,而我哥与周公进行着梦境中的感人卧谈;下课,我与作业进行着倾心约会,而我哥与游戏进行着钟情嬉闹。我活成了文艺女,他变为了游戏王,各自在各自道路上越走越远。
辗转中考前的一天晚上,我爸对我哥开展了彻夜的“心理治疗”,而会否也使用了“电击疗法”我不甚清楚,只听得我哥卧室里传来桌椅板凳相撞的清脆美乐。第二天一早,只见得我爸红着个熬夜眼睛,从我哥卧室中走出,后面跟着同样红着个熬夜眼睛但明显被“治愈”的我哥——他同意把书读下去。
又到一年高考季,为方便考试,我忽然想要住在考场旁的旅店中,我爸也为不破坏我考试心情,竟答应了我这有点无理的要求,千方百计却只找来一个房间。晚上,刚一睡下,就听见隔壁床铺我爸呼噜声传来,我没法入睡。我爸意识到情况后,一个激灵醒来,我装作熟睡,紧闭双眼。他和我妈商量一阵,打了个电话就走了。后来,我妈说“你爸害怕吵着你,深夜还舔着脸给朋友打电话,要到人家家里去,一问原因,竟是自己睡觉打呼噜,害怕吵着女儿”我听后哈哈一笑,却想起那天早上他给我带回早饭时,那一头不羁油发四处蓬乱。
现在,我终于熬到了大学,我爸送我,一路坐车,他一如往常地畅聊。当然,他与他前方司机相谈甚欢,我戴上耳机,假装低头看手机。一路上,他们从交通聊到环保最后居然还扯到无为道家。下车后,司机对我们打招呼,他得意地对我说:“你以后,也要这样和每个人都有的谈,司机都记住我们了”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这样也不好,你哥可以这样,你是个女生,在外面要更注意安全。”
在和朋友一起看完电影《釜山行》后,我对她说:“我觉得电影里面那个父亲好像我爸。”我爸,是的,有点吝啬自私、有点独断专行。我曾和他争论说:“你知道葛朗台吗?你就是这样,换个耳机有什么不行?”他回我:“生活就是这样,不是你想干嘛就干嘛,你想要,靠你自己去争取。”我爸,是的,有点要强耍帅,有点爱好付出。我和我哥一出生,我爸就和死神赛跑,为凑医疗费到处借钱。我似乎可以想象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为了借钱急得通红的脸;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为了孩子顺利成长努力工作的背影;一个四十多岁的父亲,在女儿校门口笨拙地学着挥手告别。
“这是那一辈人留下的足迹|几场风雨后就要抹去了痕迹|这片土地曾让我泪流不止|可它埋葬了多少人心酸的往事......”李健的歌声从耳机中缓缓传来。我的父亲不写散文诗,他只是为了他的一双儿女粗糙而认真地活。老爸,原谅我差点忘了一声谢谢!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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