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人乱帮助别人,结果她自己死掉了。
这里说的其实是《延禧攻略》里面才出场两集就被迫上吊自尽的怡嫔。作为一个小小的嫔位,为了帮助好姐妹愉贵人保住腹中的龙嗣,她越级挑战高贵妃。仗义执言,是多么的正义,姐妹情深,又是多么的感人!结果却抓不住对方的丝毫把柄,直言变成了“诬陷”,受掌嘴之辱,颜面尽失,继而自杀。
帮人诚然是正义之举,但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用方姑姑的话说:“这儿呀,谁也照应不了谁,自求多福吧!”一语点睛,宫中乃是是非之地,谁都不是善茬,凶险的纠纷争斗下,一切都变得复杂。这种情况下帮人,就是趟一淌浑水。
《延禧攻略》前两集共有五次帮人:璎珞帮吉祥摆脱乌雅氏的惩罚;皇后帮乌雅氏求情;璎珞帮吉祥过刺绣关;吉祥帮璎珞抢占床位;怡嫔帮愉贵人出头。两次成功,两次失败,一次无功而返。成功的两次都在于考虑周全,方式正确,而失败的两次都受到了惩罚。
仔细解读一下这五次帮人有何异同。
首先是璎珞帮吉祥摆脱了乌雅氏的惩罚。
第一集刚开始,一群初入宫正接受持帚培训的宫女,碰上了选秀的秀女,其中有出身高贵的乌雅氏,正显摆着她那漂亮的衣着。除璎珞外,一群宫女都心思浮动,偷看并悄悄议论着。这时锦绣开玩笑地撞了吉祥一下,吉祥握不住手中的水桶,弄湿了乌雅氏的衣服和鞋子。
说来这无非是无心之举,但地位的差距却令得对方的一根寒毛也比吉祥的腰粗。小主的一点点损失,就要以吉祥的一只手作为代价偿还,乌雅氏把吉祥的手碾在了自己脚下。
这时帮吉祥,就是站在乌雅氏的对立面,站在对方口中的一个“混帐贱婢”的立场,和其高贵的地位作对。你没法从善良、宽容这种道理去说服乌雅氏,因为她心里并没有这些。所以一旁的纳兰淳雪、方姑姑迅速完成站队,其他人则噤若寒蝉。方姑姑还说:“乌雅小主,这些丫头都是刚入宫的宫女,蠢笨如猪,您要打要骂都使得,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呀!”
看看璎珞怎么做的。她有没有试图跟乌雅氏讲大道理呢?没有。她首先伏下身去,抬起乌雅氏的脚,恭敬地说:“请乌雅小主高抬贵足。”因为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根本没资格求情,这种姿态才符合她进言的身份。接着又说:“奴才人微言轻,自然是没有资格,但今日小主要参加殿选,乃是大喜事,不宜沾染血腥,会误了小主的好心情,好运道。”这是从对方的利益入手,论证惩罚吉祥于选秀不利。
所以璎珞虽是在帮人,凭的却不是善人的立场和善良的道理,而是像一个精明的交易者,分析事情利弊,找出对方必定交易的合理出发点,拿这点来打动对方,于是出手有效。
当然这一关仍没那么容易善了,乌雅氏仍不高兴,这里璎珞又进一步应变,以步步生莲这个把戏作出了“补偿”,哄得对方高兴,这才罢休。
接着是帮吉祥过刺绣关。
吉祥由于手受了伤,不能完成刺绣,情急之下更是将血染在了刺绣上。一般人以为,这时帮她最大的难点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这副难度极高的作品,但这仍只是表面的障碍。
完成了作品,后面就没事了吗?那时麻烦才真正开始。璎珞和吉祥交换绣作,以出色的绣技帮吉祥绣完后,两副作品都获得了吴总管的高度称赞。这时果然有嫉妒者站出来告密了。因为璎珞的帮人首先是违反了考试规定,接着是犯了众怒。一场考试,帮人作弊都能拿两个第一,考差的人能爽吗?你出尽风头,别人受批评,你以为别人真能心甘情愿咽下这口气?所以这不仅仅是一副作品这么简单,而是卷入一场争斗,是对考试规则与人心险恶的挑战,这才是这次帮人的真正麻烦之处。
璎珞无疑是把这两点都考虑在内,才出手帮吉祥的。她以一副两人联手完成的刺绣作品还解决了这两个难点。这里她并未挑战规则,而是充分利用了规则,并防范了人心,让别人挑不出毛病。
纵观璎珞的这两次帮人,对规则把握精准,对事情的前前后后考虑周到,这才既成功帮助了人,又没被拿住把柄,全身而退。
再看两次失败的帮人。
因为璎珞帮助了吉祥,所以吉祥也想感激璎珞,于是在分配床位时,敏捷地抢了排头的位置,说:“璎珞,快过来,我帮你占了个好位置。”
占个好位置这种举手之劳的事,相比于乌雅氏的刁难,刺绣关的考验,已是简单至极。但吉祥的缺乏头脑令她把这种简单的小事也考虑不到位,做不好。
占个好位置就只是看谁动作快吗?就不会引起麻烦吗?显然没那么简单。大家刚入宫,地位都一样,很多人都想占那个好位置,比如锦绣。所以一个好位置让你占了,也是侵犯别人心目中的利益,也会遭人妒恨。
这种情况下,锦绣强压了怒火。紧接着,吉祥又来了句火上浇油,当着大家的面说:“璎珞,今天多谢你了。”这种高调的感谢姿态,更是对锦绣的打脸。是的,一个是害你的,一个是救你的,一个是恶人,一个是英雄,这中间落差可大了。这种感谢方式无疑是狠狠地得罪了其他人,把璎珞推上了风口浪尖。
于是在吉祥的帮助下,璎珞得到的不是英雄的待遇,而是锦绣泼在被子上的一壶水,与众人的恶语向相:“活该,叫她出风头!”“可不是,把咱们都比成烂泥了。”这种尴尬处境,最后还是靠璎珞自己摆平。
这种搞不清状况的帮人,就是害人。
吉祥不过是帮忙占个床位,都引起一场纠纷,那么怡嫔帮着愉贵人对抗高贵妃这种大事件,则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时高贵妃正带着太医给怀有身孕的愉贵人瞧病,并强行喂药,怡嫔慌慌张张地请来皇后主持公道。在那一刻,怡嫔以为证据确凿,于是挺身而出:“这一碗药,就是贵妃试图毒杀皇嗣的证据!”但在张院判的鉴定下,这一碗药却是纯正的枇杷膏。
以怡嫔的智商自然不会理解,这明明就是一个强行灌毒的现场,怎么就成了个鉴定无毒的结局。只因做坏事的人,绝不会把坏字简简单单摆在台面上,必定要耍手段瞒天过海。而做好人,不仅仅意味着在跟恶人勇敢地做斗争,更是在跟恶人比智商。考虑不到这一点,拆不穿别人的手段,只能是自己遭殃。
若没有一点真本事,若没有周全的考虑,像怡嫔这种贸然出头,结局就是害己。
还有一次帮人是皇后试图为乌雅氏求情,显然也是用错了方式。当乾隆以惑乱朝纲的名义把乌雅氏逐出宫去时,皇后求情说:“秀女想拔个头筹,也没什么错,若您不喜欢,赐花就算了,这样被逐出宫去,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国法面前说私情、说颜面,未免是拎不清。若非有乾隆的宠爱,皇后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求情,在那种不是讲感情的场合,光论一个情字并没有用。仍得把事情的是非曲直论清楚,从中找可行逻辑。当乌雅氏喊出“都是那个贱婢害我”而被拖出去时,皇后本可喊停,查问清楚,这样乌雅氏的过错至少可减轻一半。
纵观这后三次帮人,都是无视规则,虑事不周,全凭感情的冲动,不仅于事无补,有两次还害人害己。
帮人,是在做好事,但不仅仅是在做好事,而是在参与复杂的纠纷。不是有颗好心就够了,还得有那份过硬的情商,熟用规则,虑事周到,摆平暗藏的危险,就像女主做的那样。虽然有很多的主角光环,但也是走了正确的路。
另外,有时你看似帮了一个人,实则仍是害了她。比如璎珞帮吉祥过刺绣关没问题,因为吉祥本来绣技合格,只不过手临时受了伤,但帮吉祥过持帚关就有很大问题。因为宫中要求谨言慎行、步步小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才是持帚培训的意义所在。吉祥本来过不了这关,在璎珞的帮助下才侥幸过了关,最后变成了她人生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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