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未央

仲春的城市，到处洋溢着幸福和新生的因子；每一棵树，每一条街，每一个人；一切都带着希望，带着梦想在生活着……仲春的城市，又有着一处秋天的地方，汉升从学院的图书馆走了出来，今天他有点期待，有点急切，但也有点莫名的慌张，慌张的连文物室的工作服也没有换上掉厚厚的眼镜，蓝色的工作服，老旧的皮鞋，使瘦削的他更显得瘦削，更加与这仲春的城市格格不入。   他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家，而是给妻子发去了短信-“晚上同事家有喜事请吃饭，你们先吃吧，不要等我”，显然是谎言，汉升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五味杂陈的笑意。他加快了脚步，城市里最豪华的酒店正和他工作的图书馆大楼遥遥相望，一老一新，一个暮气浓重，一个霓虹闪烁，似乎是嘲讽，似乎又是炫耀……   汉升并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屈指算来，他已经快10年没有到过此种地方了……他的心跳有点快，这种感觉是无法言喻和控制的。周围的服务生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眼中只浮现出一个数字，一个房间的号码1627。电梯在高速向16楼爬升，中途并没有停留。也许是这个缘故吧，汉升有点眩晕，他心中默念着“冷静，冷静”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冷静，要知道，他走进的是曾经的梦境……   房间的门打开了，在此之前，门的后面并没有问是谁，汉升也只是简单地咳嗽了一声。   “你……来了啊？”声音温暖柔情，柔得可以击碎任何男人的心理防线；声音也有些缓慢，声音的主人似乎希望拖长声音来打量面前的这个人，来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抑或猜测……   “你……好，啊！您好……”男人的对白有些尴尬，有些凝重……    芳芳拉起汉升的手，“进来吧，呵呵，怎么还像根木头……”；汉升不知道该不该进来，“坐吧”芳芳让他坐在临窗的一个硕大的沙发上，可他没有舒服地让自己陷在沙发里，而是端正地坐在那边，16楼可以俯瞰城市的街道，仲春的夜晚，清凉的风在摇曳着街边的梧桐，无数的人家，向宁静的夜空投射着温暖的灯火，汉升突然有一种负罪感，他看了一眼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好的，晚上回家注意安全”---这是妻子的短信。    芳芳在汉升身旁坐下，她微微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腰身，10年过去了，她依然保持着娇好的面容和完美的身材。 “这些年，你怎么样，怎么也不和我联系……” “挺好，挺好，后来我在考古研究所工作了，我就在对面的图书馆楼上……” “淑华呢？她怎么样？” “哎……她也还好，只是我一直在做化疗，她……，不过情绪还是挺乐观的……只是……”     汉升感觉到眼眶有点模糊，他努力地克制了眼睛，泪腺和大脑的共同作用，稍稍昂起自己的头，昏黄幽暗的灯光下，脸上的沟壑纵横的皱纹更加深重和苍老，这已经超越了他的实际年龄。他本想问芳芳的境况，可他没有开口……芳芳靠近了一些，举起双手轻轻捧起汉升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是的，还是这样的眼睛，只要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能认出你，”芳芳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年……”。芳芳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别这样，别……”汉升泪水的堤防还是没有守卫住。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未醒的梦，18年了，这个梦一直萦绕着他，无法释怀，在每一个仲春的夜晚，汉升都无法欺骗自己的回忆，自己隐匿多年的感情。如同青春的相册，他会随时翻起，随时将热泪洒在心底。      “啊……”芳芳叹了口气“你的病我也听说了，这次来看你，希望你能到国外治疗……”她从LV的包里拿出一些文件和一张银行卡，“汉升，这是去国外的一些必要的文件，你签好字，这张卡里面有10万加元，一切办妥后你就去多伦多，我在那里帮你联系了最好的肿瘤医院，一定能好起来……”      “别，别这样……，我……”汉升已经语无伦次了，他的思绪如同被泡在只有回忆的巨大容器中，生命中的一幕幕如同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他也无法明白芳芳到底在说什么……      芳芳给了他僵硬的身体一个深深的拥抱，“我去冲个澡，今晚你就在这里吧……”不一会房间里就能感受到热水的蒸汽和沐浴液的香味。      汉升没有看那些文件的内容，而是把它们整齐地理在一起……他望了望窗外，一切重新模糊起来……他走了，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      当芳芳再次来到客厅时，她看到的只是文件和银行卡上的一张绿色的便签“谢谢你的善良和真诚……汉升”。      芳芳像突然被电击一样冲到窗前，泪水洒满了她的面庞……      城市的梧桐树依然在风雨中摇曳，每个灯光背后都闪烁着鲜活的灵魂，仲春未央，而他已经如同一滴水，融入到这漫天飞舞的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