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凡长居过的地方,我都有一种有点特别的能力:从机场出舱门的那一刻起,多少带一点这个地方的口音。
这次回家称不上老大回,但是乡音无改鬓毛衰多少是有一点的——发际线变高了。
出了高崎机场,熟练地讲起了带点地瓜腔的普通话,叫来了一辆车。
家楼下是个小池子。数百年前倒也曾是国姓爷操演水师收复台湾的所在,而今当然只是一方浅浅的池塘了。在小池子边下了车,看到炙热的海风吹皱一池,嘴里还念叨着“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那一刻我固执地认为,学校还在,池塘还在,大海还在,寺院也还在,家就在这里。
这次待的时间长,倒也有心思来观察一下家附近,却品出了点不同的味道。
大学时候老吃的西安小吃,因为房屋被划定为危楼,关张了。炸扁食还开着,但老板娘的儿媳在老店的隔壁照着ins网红的风格开了个新店。吃了二十年的海鲜排挡,终于因为经营不善盘给了别家老板。
随着今年吴再添老人去世,我儿时那些熟悉的餐饮名目,似乎也就凋零得差不多了。新南轩,吴再添,黄则和,好清香——在或不在,总归显得,似曾相识。
当然,thank you cafe bar还在,小学门口的兰州拉面还是那个老板,金拱门开封菜也一直经营得红火。
但是新开的鹅岛,晴天见,或者这样那样看起来精致的店面,却总让我觉得,有一点陌生。新认识了barista honor的朋友们,倒是件实在的开心事儿。
我是个饭桶,也是个不太专业的摄影师。视觉和味觉,很多时候是我记忆一个地方的范式。
厦大修了新的大门,也换了新的管事和新的学生。进门溜达了半圈,拥挤的游客和再也不会发生的跟前辈、同学和学弟学妹们打招呼,都在提醒着自己:离开了的地方,有时候就再也回不去了。
后来去了一趟华新路,和一些其他的地方。就在这个假期里,莲坂的沃尔玛关门了,挖地修起了地铁,听闻连曾经屹立不倒的房价,都多少出现了一点松动。
一直是到了八市,才有了些许安心。
这个地方,还没变得陌生。摊贩叫卖、讨价还价、买卖双方的小动作,和各种净菜摊的香味,让你知道,你依然属于这座城市。于是对“古早味”这三个字,有了点新的理解。
一起去八市的高老师笑着说,平时在观音山,拍的总是些显得孤独的照片。我不怎么去观音山这样新兴的区域,固然不是因为觉得那里不方便了——相对科学一些的规划和更新的楼宇街道,事实上总是更方便的。
但近乡情怯,如何敌得过笑问客从何处来的伤人呢。新城区,地理上固然还属于这座城市——于我也许还不如工地来得亲切吧。没有我熟悉的人、事、物,不过是不相关的一个地方而已。即使曾经熟悉的沙坡尾,也开始渐渐变了模样。
你以为鼓浪屿死了,其实别的地方又何曾独活呢。
拿起相机,想记录下已经开始被网红店们入侵的家周围,镜头里只徒劳地留下了他们半截身子入了土的遗相。
四处漂泊的人,最害怕的——
大约就是江户的歌舞伎町里,来了一群天龙人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