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受欺骗忍辱含恨,想买车低头求妻
祥子和虎妞在正月初六这天结婚了。
结婚的钱是虎妞出的,祥子的新衣裳是虎妞买的,小房子是虎妞租的……一切都是虎妞自己操办,虎妞是快乐幸福的;而祥子心里是茫然的,羞耻的。他从头到尾“傻傻忽忽的看着一切,听着一切,连自己好似也不认识了”。
一切任人摆布,他自己既像个旧的,又像是个新的,一个什么摆设,什么奇怪的东西;他不认识了自己。他想不起哭,他想不起笑,他的大手大脚在这小而暖的屋中活动着,像小木笼里一只大兔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外边,看着里边,空有能飞跑的腿,跑不出去!
更让祥子难过的是,结婚的那天晚上,他才知道虎妞并没有怀孕,一切都是虎妞的谎言。对这个弥天大谎,虎妞不以为然,她说:“要不这么冤你一下,你怎么会死心塌地的点头呢!我在裤腰上别了个枕头!”她眼里笑出了泪。祥子欲哭无泪,虎妞在他心里,成了“会拿枕头和他变戏法的女怪”,他恶心,他厌烦,他希望永远不再见她的面。即使在澡堂子里泡了半天洗去了身体的污秽,可是心中的污秽怎样也洗不掉了,因为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让虎妞怀孕了,“他永远是一个偷娘们的人!”他已经不会笑了。
在外面晃了一上午,祥子在十一点左右回了家。虎妞已经做好了午饭,散发出极美的香味。一切还是不一样了,“屋子里那点香味,暖气,都是他所未曾体验过的。”他觉出了家的可爱。然而,被虎妞指使来指使去,却让勤劳的祥子满心的怨气,“他感到整个的生命是一部委屈”,饭菜嚼在嘴里,感觉确实可口、热火,可是“心里觉不出平日狼吞虎咽的那种痛快,他吃不出汗来。”
祥子终于鼓足勇气,向虎妞张开了口,想买一辆车。他没有钱,但是虎妞有,他想拉车,就必须向她张口。果然,他受到了虎妞的抢白,“你不是娶媳妇呢,你是娶那点钱”,虎妞不懂祥子的心,她不知道祥子娶她是在为自己赎罪,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虎妞和刘四爷、车夫们一样,认为祥子是图她的钱,这是对祥子的侮辱。
祥子像被一口风噎住,往下连咽了好几口气。刘老头子,和人和厂的车夫,都以为他是贪财,才勾搭上虎妞;现在,她自己这么说出来了!自己的车,自己的钱,无缘无故的丢掉,而今被压在老婆的几块钱底下;吃饭都得顺脊梁骨下去!他恨不能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掐!掐!掐!一直到她翻了白眼!把一切都掐死,而后自己抹了脖子。他们不是人,得死;他自己不是人,也死;大家不用想活着!
祥子经历了人生中的第四次打击,也是最沉重的打击。他的婚姻是一场悲剧,这场婚姻没有使他感到幸福,反而将他推向了绝望的深渊。从此,他的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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