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生日快乐

“我一直感谢我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即使那一切卑微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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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有质量吗？

有。因为它具有惯性。

今天是11月6日，妈妈的生日。45年前她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我在十五年前第一次与她相见。

开头说的那句话，它是个假命题，因为弄错了因果关系，有质量的物体才具有惯性，而不是因为物体具有了惯性才有质量。

可是，这句话，用于感情，再合适不过。

母亲对于我的感情，是具有惯性的。从我出生起，就已注定。

我刚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母亲特别忙。

那时候我们家做生意的，资本主义事业蒸蒸日上。

所以她对我的管教并不是特别严格，基本处于放养状态，每天回来后就是小书包一放，然后去后院玩泥巴。

多冷啊，我在合肥玩泥巴。

那时候只对一件事特别奇怪。

对于我的衣服，鞋子，裤子，袜子等等反正是在我身上的，母亲都能清楚得记得每一样东西的价格。

那时候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吧，真的是什么都可以记得。

后来我才明白，她都记得可能是因为想让我长大以后都把钱还给她。

刚刚那是开玩笑的。

然后就是上了小学，一开始我成绩不好，大概是因为性格慢吞吞做什么事都慢，还有就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知识改变命运啊。

然后她就急。一急就要打我。她性格不好嘛。

我记得清清楚楚，有两次打我鼻血都会淌下来。

再加上她经常开玩笑说我是她抱来的，于是更加怀疑我不是她亲身的。

我那时鼻子敏感，太阳晒晒鼻血都会流下来，所以真没多疼。

主要还是给吓的。

我小时候特别好哭，她眉头一皱我都要流眼泪的。

然后我就特别特别好奇，妈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从没见她哭过。

四五年级，大概是开窍了，成绩已经不用妈妈操心，小学的后几年一直都风平浪静。

就是六年级的时候给这破手机毒害了，家门口的学校愣是没考上，然而我并不是那个学区。

然后我妈就给我找人，花的钱还蛮多的。

后来进校我才知道，我当年其实是考上了的，倒数第二名压线过，800+人中排第89名，学校取前90。

吓死爹了。

我妈表示并不在意，就让我初中三年好好学。

嗯，好好学。

初一参加学校夏令营，去的是北京，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

回来之后就被她打了一顿。大致原因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她以为我嫌弃我们家没钱。

我哪里有啊。

那是我被她打过最狠的一次，虽然没有流鼻血。

然后她就哭。我也哭。我们对着哭。

后来也就过去了。

夏日漫长盎然的路，大部分时候总是被愉悦铺满。

我初三的时候政治历史特别不好，没办法，天生不是学文的料。

那个时候又懒哪，根本不想看书，每次看书就是在逼命。

然后有一天晚上我妈就爆发了。她骂我不争气，叫我别上学了，不想学趁早滚回家去。

然后我也爆发了。我心说你凭什么不让我学了，上初中以来每次大考年级前五十还不够嘛，你担心个什么劲啊，现在不让我学了之前学的九年白费了啊。

就和她吵，她骂一句我骂一句地吵。

后来她就只会哭了。我的眼泪都没她的多。

也不打我。自己打自己。

我急了，去推她。

她没忍住，紧紧抱住我。

我才敢放声大哭。

天知道那时我的压力有多大。

而她，就是我的整片天。

初三大概在四五月份，是我不长人生中最绝望的一段时间。

就是感觉，事事都不顺心，全世界都在和我做对。

现在说来轻描淡写，当时真的是，毫不夸张，天天以泪洗面，情绪敏感到喊你你不应我就能立马蹲下来哭的程度。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比我更难受。

快要中考的时候，我妈也是天天哭，稍微有两道题不会写都哭。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

之前那个从来不会哭的女人呢？

不知不觉，就好像把她弄丢了。

后来中考完之后，她也是天天睡不着觉，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直到成绩出来。

只能说还行，看着不错其实还要比平时差一点。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过来了。

高中去到了合肥八中，也算是合肥市最好的高中之一。

然后我是住校，第一个星期回去的时候我爸偷偷告诉我，我妈在家里哭。

她怎么老是爱哭呢。

我小时候的妈妈，和在我长大了之后的妈妈，是同一个人吗。

我和我妈处于同一个时空，却不得不背道而驰。

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我总是一遍一遍梦见我妈年轻时微卷的头发，生气时朝我皱起的眉，还有在我大了以后为我流下的泪。

她总是盼望着我可以亲手为自己的未来打拼，却又不舍得我离她越来越远。

可是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但是，但是。

每当我梦醒看到她时，她都会温柔地抱着我的脑袋，悄悄地问我做了什么梦。

我说，我梦见你带我去外婆家，梦见你喊我的名字。

她说，欢迎你回到人间。

我望着她的脸，恍如十五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凌晨，她把我捧在手心，那时的我不过巴掌大小，我的脸上还流着眼泪，内心却有如天使般宁静。

她对包在接生布里的我说：你是我的女儿。

那个带我来到人间的声音如此温柔。

那是神的声音吗？

我们越来越远的人生却总是被一条线牵连着。

那个女人可爱依旧，只是脸上悄悄有了皱纹。平时做事依旧活力四射，好像一切都还停留在什么都不曾发生的一个宁静的午后，阳光亮得像白布，布飘在风里像太阳在蜕皮。

我妈对我的爱，是有惯性的。

这种爱不随时间的流逝而被冲淡，不因岁月的变迁而慢慢褪色，它深深埋在骨髓里，随着血液循环而轮回。

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颓败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而正因为这种惯性，让我妈对我的感情，重若千斤。

知乎上有一个很火的问题，【哪一刻你觉得父母变老了】。

我想说，我从未觉得她变老过。

身材好，皮肤好，眼睛大大的，有时会跟你撒娇。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变老呢。

在我不长的人生经历中，她总是陪伴在我的身边，我的所有一切她都了若指掌。

我只能感谢她这么多年的陪伴，感谢她所做的一切。

你让我在黑暗的日子里，否定自己的时候想起，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深爱着我，我并非一无是处。

生日快乐，妈妈。

我们都只有生长，没有变老。

                                                      2016.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