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天,刚过6点就暗了,灰蒙蒙的,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给整座城市盖了一层纱。
没有丝毫觉查,秋天又来了,秋天总是怀旧的,想想快到北京一年了,去年这个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呢?已然记不清了。记得那天跟女朋友聊天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人生三大终极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回答。每天起床,工作,睡觉,甚至每天午饭都是一个款式,我感觉自己来北京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然成为北京这座宏伟机器的一个小齿轮,每天转啊转的,没有尽头。
这个角度来讲,我跟隔壁公司的老总一样,跟小区门口的大爷一样,跟垃圾桶前面翻骨头的流浪汪一样,重要与否,都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我或许应该为此感到幸运,或者不幸。
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客户,姓李,我叫她李姐。李姐78年的,算是老北京了,父母都是教师,老公在公交公司上班,朝九晚六,算是稳定。有一个11岁的孩子,在某小学上六年级。跟绝大多数大城市的孩子一样,每天除了上学就是上班,各种培训班,家里有两台钢琴,之前孩子报钢琴班的时候买的。但跟大多数学钢琴的孩子一样,现在人是人,琴是琴,除了每天确认过眼神,并没有任何交集。
我说,要是我以后有了孩子,我肯定不会给他报那么多班,有时间带着孩子到处玩儿,在啥也不懂的年纪就该啥也不懂,这不挺好的吗。李姐说,不,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我说我不会。
李姐的母亲得了癌症,一直在治疗,之前做手术把右边肺叶切除了一部分,后来复发了,现在左边肺也要切。李姐把一家人的钱都存到**理财上,一个P2P公司。8月底的时候有钱到期了,提不出来,一问才知道因为P2P行业爆雷,为了限制客户挤兑,公司调整了兑付规则,一句话,分期兑。那怎么办呢?理财公司可以分期兑,但李姐妈妈的病能分期治吗?这不现实。
这事我知道了,因为我本身也在做理财工作,所以下午便约着李姐去了那家理财公司,想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公司给想办法兑出来一点,至少够前期治病的也行。到了公司,先要身份证,正反两面看仔细了才让进。我跟在后边被拦住了,说是只能客户本人能进。正好有一对夫妇也是一起来的,老婆是客户,所以老婆进去,老公关在门外边儿。第一次见到这种操作,惊叹之余也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非要抬头撞个包吗?于是我跟那老公大哥在门外等了一下午,他比较激动,一口一个骗子,我说您别着急,理财不等于骗子,看他们怎么解决。聊天发现他们也是一家人的积蓄都放里面呢,一百来万,也不是小数目。但又能怎么办呢。
直到下午下班了才李姐才出来,说接待她的是总裁助理。我说那不重要,这个事儿怎么解决吧,你这是救命的钱,能不能通融一下先给兑付点儿?她说不行,还是没申请下来,看着并没有多少失落,但我的心失落了,我想破口大骂,我想问候它祖宗,虽然公司没有祖宗。在生命面前,一句规则就搪塞过去,我想问规则是不是人的规则?既然规则这么重要,那原来到期的钱为什么不给兑,你说分期就分期,规则都在公司手上,那客户是什么?
客户是什么?客户是人。但公司是很多人,而公司手上还有规则这把刀。弱肉强食,可能这个世界的规则从来都是这样。
回到公司已经将近8点了,我以为都下班了,转头看到我工位对面的同事还在,桌上散落着一堆文件,弯着腰在装什么东西。我心里咯噔一下,并不是心动的感觉。我说这么晚还没下班呢,他说还没呢,这不准备走了吗。下午人事叫他办了离职,毫无预兆,没有一丝丝防备也没有一丝犹豫,因为业绩没达标,他们经理要求一个月400万,3个月一考,1200万。想想自己的考核,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事会来找我,不带一丝丝防备,这很烦。
收拾完了准备要走,我说没事儿姚哥,在哪儿都是一样,不都在北京嘛,有事儿常联系。他说好,他路子广,以后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他。我把他送到电梯口,相互道别,心又下沉了一点,好像有一千斤重,压的我胸口疼。
我想起下午跟开的玩笑话,如果我有孩子,我肯定不会让他上那么多班。但如果我有,那可能不会在北京。
突然想到上次看到一篇简友的文章,叫《一个在北京快三十岁的女人》,我也想写一篇《一个在北京快30岁的男人》,但我想,一个在北京快30岁的男人,应该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现在我的状态恐怕写不出来。
北京的天,夜里10点也不怎么黑,灯火通明,车流不止,这座城市从来都不需要休息。感觉北京就是一个舞台,有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一个个人偶,时刻上演着斑斓驳杂的剧目。
生活就是舞台,多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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