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烟卷儿在他食指和中指之间燃烧着，星火滋滋作响，他小心却熟练地将烟灰弹进墙角的垃圾桶里。他坐在马桶盖上，窗外路人的吵闹声萦绕在他的耳际。他睡不着，并不是深夜的嘈杂搅扰了他，他只是睡不着。他浓重地抽一口烟，忍着鼻息，痛苦地享受着烟雾带给他的快感。烟身燃掉了大半，其中又有很大一半留在他的肺里，他瞬间蹦出一个悲观的想法。“或许，痛苦就是伴随着烟雾接触到鼻息的那一刻才种在心里的。”他又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他使劲扳过她的身体，她挣扎着，愤怒远远要大于平常。他不理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了她。她大声吵嚷“别碰我”，他觉得有些可笑。“这人的词汇真匮乏。”他这么想着。她好像真生气了，嘴里不时绉出一些他曾烂熟于耳的脏话。他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一直好奇，女人在对待施暴时会说什么。现在，他不好奇了，他已经亲耳听过了答案。他仍怏怏不乐。这是他预料之内的，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曾费力地伪装自己，试图博取她的好感，内心偶尔也因受到道德的谴责而悔恨不已，但他又坚信，理智总会屈服欲望的。他深深厌恶背地里羡慕那些不劳而获的同类，因此，在更懦弱的异类面前，他可着劲团起卑鄙的勇敢使得她们就范，借以宣泄包裹着他全身的恐惧。“操他大爷的”，这句话他说得太响亮，甚至都惊到了他自己。于是，他进了厕所，坐在了马桶上，点燃了一棵烟。夜色漆黑，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他望着对面镜中自己那张可怖的脸，觉得真是卑鄙极了。前些年的某一个晚上，他也曾像这样呆在这里。那时和现在迥异，他面对的是一张白净温柔的脸，像刚发酵好的面团一样映在他眼前。他用手抚过那个女孩的脸颊，触到那个女孩温软的身体。那时候，他听到了或许是这半生中是最柔软的情话话，软绵绵的，酥麻了他的整个身体和灵魂。他念念不忘那个夜晚，有风，月亮大得像锅盖。又不知有多少个午夜徘徊，独自一人对着窗外的时候，他不住想起曾读到的诗句:“多少年之后，身体死亡之前，我会记起这个晚上。”火星朝他的大腿飘落，他触手变换捏烟的姿势。他的思绪被外间屋里的窸窣声扯回。在两个如此相似的场景徘徊，心境又如此不同，他叹息人生的变化。他回过神，瞅了一眼空荡荡的烟盒，使劲一捏、一团，随手丢进了马桶旁边的垃圾箱。看着即将燃尽的烟身，他用力大口一嘬，小拇指轻轻一点，夹杂着烟丝的火星掉落，烟灰在透明的光亮下飘舞，慢悠悠地落在地面。他内心不由发出一声，“可真美”。这时候他很想打给以前那个女孩，听听她的声音。已经凌晨了，他注意到手机上的时间，立马止住了这个念头，开始怔怔地对着地面发呆。“还是算了吧，何苦呢！”他站起来，怀揣一腔苦闷，蹑手蹑脚地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没一刻工夫，两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溢出，缓缓地地流过他的脸颊，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