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秋思

昨夜就开始起风了，半夜忽觉被单薄，又听见那呼呼的风声，风儿招摇般穿过每个房间，夹带着些许的寒意，这正是秋的讯号。我不由得用被单裹紧全身，周身感受着被窝的温暖，但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某个种子，却开始悠悠地发芽了，在生长，并弥漫于全心。

睡眠一下子消失了，思绪浮想联翩，似乎又回到了故乡的秋天。正是深秋时节，天空是灰蒙蒙的，绝大部分的树叶被逐渐染黄，然后凋零，树干是黑丫丫的，土地是暗黄的，与落叶和衰草融为一体，水也被染成了暗沉的黄色，似乎也失去了春夏那火红艳绿的灵动和奔放之气。

故乡的秋季是极少下雨的，即便是有雨，也不过是濛濛细雨。这时视线会变得朦胧了，灰蒙蒙的，与天色相衬，屋檐偶尔滴下几滴汇集起来的雨水，可见雨并不大。落在手心，只觉得微凉，尚能看得见一层微润的雨痕，下的久了，才能形成雨滴。这样的细雨，有时可能连续地下上一整天，但并不妨碍短途的出行，带个斗笠便足以抵御。秋雨则完全不同于夏雨那般的声势凶猛，没有雷鸣闪电，亦无劲风乌云，连下雨的沙沙声也几乎不可闻，但能切实地感受到那丝丝的微凉，慢慢地侵入身体，又沁入心底，微寒而又让人无法抗拒。

由于秋季雨水的缺乏，很多小河流都早已干涸见底，抑或是断流成深深浅浅的水沟和沼泽地，如同一滩死水。田野也不例外，地里看不到积水，除了油菜和萝卜，大部分土都被翻耕了过来，露出黑乌乌的泥块，懒懒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来年春天的雨水滋润和播种。几处近池塘的田埂上种了一些蔬菜之类的，倒十分的整齐和茂盛，那一排排绿油油的景象，形成为了一道独立的风景线。

秋天往往变得格外的空旷和宁静。寻不着春天百鸟争奇的嗓音，也不闻那燥热又急促蝉语和蛙鸣，偶尔从天上飞过几只觅食的麻雀，也不过在树头叽叽喳喳几声，咻忽一下又不见了。池塘的鱼儿在投喂时才肯出来抢食，平常也极少露头冒泡，躲在水里较温暖的中下层。除了村里的鸡鸣和狗吠外，要属孩子们的玩耍时的欢笑声最为清脆和响亮了。

到了饭点，村里总会传来呼唤外出劳作的家人回家吃饭的声音：“吃饭啦”，声音在山与山之间碰撞，山谷里面回荡，粗犷而又绵远悠长，很快又会传来一声喊复：“哎”。同样的旷远浑厚。

秋天不仅雨水稀少，连阳光也很难见着。很多时候，几近中午，偶尔太阳才会露一下脸，稀薄而惨白的日光，照亮了大地和山峦，景色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黄，平显了秋天的萧瑟和苍茫，大概太阳公公也觉得无趣，很快便隐去了光芒，消失不见，那灰蒙蒙的天，没有了云层的簇拥和装饰，显得格外的高远而混沌。

秋天的夜晚更是沉寂空虚，夏天的夜曲的演作家们早已躲进了洞穴和地下，偶尔会传来老鼠咬噬木头和爬翻了小物件的声音，沙沙声格外清晰。遇到起风的晚上，能听到风儿在门窗外外面嘶吼呼号，想方设法般地想要钻进来，往往预示着第二天温度会骤降。若是有月光的晚上，灰白色的光洒落在庭院和窗前，就像是冬夜的皑雪，闪着光芒，透着寒意，倾泻在人的心头，让异乡的人儿思念家乡，使心事满腹的人感到悲凉，辗转反侧。

由于求学和工作，我已有十几年未能在故乡领略那完整的秋了，大多不过逢节假日才风尘仆仆地赶回，稍作停留，还未感受到秋的韵味，便又匆匆离开。我又想可能之后的好几十年也未必能改变这样的局面，心里突然感到无比惆怅。

我竟是如此的怀念故乡的秋天，那儿时的玩伴，村里的乡亲们，父母的训斥，放养的牛儿，扎人的板栗，浓浓的年味…….或许，等我终有一天退休了，头发苍白，告老还乡，秋天依然还在，但是那些曾经的陪伴又还能寻得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