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拍第一张照片时已经较懂事,具体多大记不清了,那情景却是难忘的。那是一个春天,菜花正开得旺盛,队场上满满的油菜花,一直蔓延到河坎边,那座连接队场和田野的小木桥就象是连接在两处花丛之间似的。我们几个差不多大的小伙头儿正在队场上玩耍,大人们劳作了半个下午,刚刚圈住在一只大陶缸上休息。忽然从小木桥上走来一个生人,那时我们还不知道陌生这个词,那人胸前挂着一个小皮箱子,很让我们奇怪,便全都迎了上去,他见有大人们在缸边,便向那口大缸走去,我们从他的身前跟到了他的身后。
大人们看到那人走过来,一个个笑着站了起来,噢,拍小照的来了,他们也是稀罕这事的,照相馆在七里之外的镇上,难得去一回,而走村串户拍照的就更难得一见了。大人们笑归笑,却并不想拍照,拍照的人在一旁尽力地劝说,劝得大人们有些不自在,好象有点儿对不住人似的,便帮着拍照人来劝有孩子在场的大人,大人不要拍的,给你家小伙头儿拍一张吧。终于有人下决心了,好吧,拍一张吧。那家的小伙头儿立刻就开心地笑了,满嘴的牙齿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余下的孩子则怯怯地望着他们的爸爸,就在这迟滞的对望中,爸爸们慢慢地、一个一个地松开了口,一群萝卜头儿也就一个接一个地破忧为笑,大人不在身边的几个则不由自主而又无可奈何地地归并到另一边去了。
菜花很高,几乎与缸面相平,我们都还没有花高。拍小照的让大人把我们抱坐在缸沿上,我们六个人拘谨地依靠着,面对镜头,竟没有一个是笑着的,全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和神气。
一个月后,我们看到了那张照片,各自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充满童年羞涩的第一张照片,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非常小心地看了,非常小心地拿回家了,又非常小心地存放起来了。然而终竟还是没能收藏好,没有一个能收存至今的,尽管我还能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情景,那时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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