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命运悲惨的小女孩

       这个命运悲惨的小女孩已经去世整整13年零2个多月了。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年，没有那场爆炸的话，她也已20多岁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全名，恐怕连她的家人都不记得了，或者根本就没有起过一个真正的名字。

       就是这样一个在世上短短六七年的小女孩，命运没有善待过她。

       小女孩刚刚出生，因为是个女娃，便被送了人家。这户人家就是我的邻居。邻居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已成年，夫妻两个都是健康人，偏偏四个孩子中，只有女儿跟普通人无异。他们领养了这个小女孩是给大儿子做女儿的，因为大傻儿子娶回来的傻媳妇没有给他们家生娃。

       女孩领养回来后，是吃米汤长大的，一开始有没有添过奶粉之类的，已无从考究。我们邻里知道的是，他们一家饭量都很大，90年代末的农村，所有人家里的猪、鸡、鸭都遍地粮食的年代，他们家年年青黄不接，早稻没收就开始四邻借谷，收好早稻后还清之前借下的谷，还卖一点换点现钱来用，结果晚稻还没收，又开始借谷了，年复一年，没有变化。所以，他们家经常煮不起饭，只能煮粥，小女孩也就只能跟着吃粥。与她而言，粥应该是很美味的了，没有人去管她够不够营养。

       她所有的天地就在那几间破旧的屋子和门前的晒谷坪上，晒谷坪边上那几级阶梯都极少地走下来玩。在她三四岁的时候，嘴特别甜，每天下午跟她奶奶一起，坐在晒谷坪的阶梯口，对着从阶梯下走过的每个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热情地叫着叔叔、阿姨、伯伯、婆婆……，她一生中的这个时期，跟外界的人是接触得最多的，每个匆忙的人儿在她的声声呼唤下，都会慢下脚步，向她望去，不忘送上赞美：“真乖！”而每每继续前行时，心中不免感叹：多乖巧的孩子，可惜跟了穷人家。

       再长大一点，大概五岁的样子吧，其实她长得很矮，我们这些半大的小孩都很少跟她玩。有一次，我已经不记得怎么就跟她坐一起了，近看的结果吓我一跳，吓到我的不是她的面相，而是她的四肢。她的手脚好短，每一个关节都是膨大的，就像两块骨头对接后没有长好，各自增生，让相连接的那一端往外周长，手关节，肘关节，脚踝，膝关节，都是如此，看着很像被压迫着无法充分生长的竹节。也许我描述的不够清楚，大家想象不到，我很抱歉，以我有限的水平，无法表达清楚。只是，此情此景，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哪个人的关节是长这样的！就算是我见过最瘦的人，我也没有发现这种情况。现在为人父母的我们，天天操劳着小孩的生长发育，谁又能想象，饥荒年代都不曾出现的情况，出现在这个女孩身上。每次想起，我总是感到悲伤。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她到底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是因为严重食品单一，又或者是因为缺乏活动造成的。她这样的身子，长大了以后，会发育成什么样子呢？她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到了适龄上学的时候，家里也拿不出钱给她上学，也就那样任她在家里屋外玩耍，天真的她没有出过远门，跟着自己年老的奶奶，傻傻的父母，那就是她全部的天，全部的地，全部的世界了。在她的小小世界里，也是无忧无虑的吧。

       最后听到她的消息，是2003年过完春节没多久，刚开学的大一下学期，有一天接到爸爸的电话说，邻居私炮加工点炸了，小女孩的小叔叔在那里帮工，她跟着在那里玩，结果发生爆炸，死了三个人，其中就有这个小女孩和她的叔叔。我一时语塞。小女孩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人生，那么短暂，那么匆忙，那么突然。

      这样一个悲惨的女孩，我跟她的交集并不多，但她常常出现在我脑海里。我很遗憾当时没能有勇气站出来帮她一把，哪怕只是给一碗饭她吃；我也很感叹，这样一个真实存在过，却又匆匆离去的人儿，就像上帝手中遗漏的一粒沙一样，在浩渺星际中，一闪而过，什么也没留下……